明人不說暗話,赫連誠眉眼一挑,開門見山,「敢問那副對子究竟是何意?」
陸思卿道他興師動眾要問什麼,聽罷翻袖一揮,「你當著我的面都敢如此,如此對他,」陸思卿不是放蕩不羈的人,委實說不出口酸話,於是吞了後半句,只說:「這種陳年瑣事,你何不當面去問他?」
赫連誠倒是坦蕩,「我怕揭他傷疤。」
方才席間,不過是對了副對子,已叫他心神激盪久久難平,赫連誠思來想去,總覺得不止因為故人相見。陸思卿一個白眼,心說自己何嘗沒有疤?只是想到二郎心裡又是一痛,垂下眸去兀自傷感。
赫連誠還算有點眼力見,一句話勾起兩人心傷,他見陸思卿也不好受,又遞了台階,「若是陸公子也不想說,在下自不強求。這魚新鮮,陸公子拿回家可做魚膾,也可燉湯,在下這便告辭——」
「等等!」
赫連誠的手剛搭上車簾,聞言回眸,「陸公子請說。」
「二郎曾說,」陸思卿閉了閉眼,「四弟的命格太過貴重,要小心看護。」
赫連誠一怔,謝泓已是位極人臣,所出之子能比大梁二品中書令還要命格貴重——難不成是九五至尊?
天命難改,人意難違。
那麼是謝元貞的天命不可改,還是謝泓的父命不可違?
陸思卿看赫連誠似乎陷入沉思,也有些猶豫,究竟該不該同他說這些緊要的話,「大梁開國時,靈台丞曾進言,說三十年後鐸州將有王氣,這也是鐸州地處江左,卻成副都的緣故。」謝家這幾個兒郎中,二郎與大郎年歲相當,走得也近,所以陸思卿偶有所耳聞,他回憶那時與二郎一起的光陰,嘴角不自覺起了微微發苦的笑意,「靖襄帝信賴謝家,兩京一主一副都要他們謝家人來做刺史。可如今靖襄帝駕崩剛過三十年,謝氏已經要奪他慕容氏的天下了。」
赫連誠後牙一緊,眉頭皺起,「你的意思,季歡他——」
命格貴重,三十年後鐸州將有王氣,這幾件事連在一起並不難猜。可不過一句讖語,當真能叫謝泓拼上一家老小的命不後悔,且讖語真能成真麼?
「老實說,我也不知他遇上你,究竟是他的福,還是他的孽。你救他於危急,我亦心懷感激,可如今四方離亂,來日群雄逐鹿,誰都有坐御座的可能。」
陸思卿盯著面前這個人,赫連太守慣會偽裝,一副吊兒郎當的皮囊下不知藏的什麼野心,陸思卿始終看不清他的來歷,也看不清他的歸路。
於陸思卿而言,赫連誠始終是個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