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要論清談, 當朝無人能與柳大人匹敵,」裴雲京有一句沒一句,閔容舒摸不准他目的何在,硬著頭皮也得奉承,「柳大人每每光是挑書就要許久,下官都怕這秘書局夠不上柳大人的眼界。」
「能入柳大人眼的,想必不是凡俗,」裴雲京終於閃過一絲精光,語調漸緩,「若是拿來我看,怕是都認不全那上面的字兒。」
裴雲京半道上截人自然不是為閒話家常,閔容舒頓時反應過來這是要套話,端出來的三分笑意里都摻了謹慎二字,「這個下官倒也不曾留意,想來左不過是與玄學有關的典籍吧。借條都是局中秘書郎們在批,下官不過偶爾聽他們提過一嘴。」
說著他往太極殿的方向瞥了瞥,「這主上還等著下官送的書,裴將軍——」
裴雲京終於讓開道,「閔大人先請。」
先是柳濯纓,後是閔容舒,裴雲京忽然想到什麼,「太醫令——」
太醫令頗為識趣地啊了一聲,「裴大人方才說什麼?」
裴雲京不由笑了,穿過宮門,邊走邊找話,「說來還有一事想要請教太醫令。」
太醫令忙擺手,「不敢,裴將軍請說。」
「我率兵去嶺南,曾在山中見到一種草藥,形似伯葉而細長,狀拳攣又如雞足,高約三五寸——這是何藥?」
裴雲京一直記得那日在柳府所見的怪異藥材,甚至那一籮筐中的其他品類,也在當夜便手抄一份留存下來。
要說這個大司馬人如其姓,向來一派弱柳扶風,當年傳聞謝泓四子謝元貞正是如此。不過裴雲京的推測終究沒有實證,在嶺南他拿著殘方問過軍醫,軍醫看過便說這方子不像治病調理,用藥反倒十分兇險。
太醫令聽罷思忖片刻,問:「敢問裴將軍,此藥能否開花,可否結子?」
裴雲京說自己在嶺南所見,但到底不知那小郎君是從哪裡採摘而得,於是不得不搖頭,「不知。」
這一句幾乎就是露了餡兒,太醫令捋了把鬍子,眼睛微眯,開始胡謅,「這個下官便不敢貿然斷定,普天之下藥材何其多,若非記載於古籍之上,恐怕也只有那江湖郎中才能分辨一二。」
「古籍——」裴雲京喃喃念道,最後一重宮門眨眼穿過,車駕前,他命人扶太醫令上車,自己則翻身上馬,低聲一喝:「走!」
護軍府,裴雲京引太醫令到李令馳所在的宅院時,迎面正撞上出來的李凝霜。
「二小姐怎的回來了?」裴雲京有些驚訝。
這倒不是裴雲京做賊心虛,只是自從南遷至於鐸州境地,逢年過節李凝霜也不願回家,常年就待在那奉仙觀中,常年與青燈古剎相伴。除卻奔喪,即便當年商討家中姊妹何人入宮這等大事,一樣是也在仙人座下,長明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