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元貞卻沒起身,徑直道:「在下本名謝元貞,乃中書謝泓四子。盧兄,這詔書既是我父親親筆所寫,父債子償,令兄有何仇怨不滿,不如沖我這個做兒子的發泄,但這詔書的來龍去脈,今日我定要問個明白!」
「你們!」盧秉武簡直難以置信,下一刻又見盧秉文走出來,趕緊扶著他,「兄長!」
盧秉文卻沖弟弟點了頭。
院中偏房,四人換了地方,各自重新介紹——
「我兄長是光平三年就任的中書監。」
赫連誠神色一凜,「那他是謝泓的——」
「是門生,是故吏,」盧秉武捏著盧秉文微微顫抖的手,「亦是景仰者。」
——
永聖元年,天子繼位當夜。
「老師,您怎的還不下值?」中書省只剩盧秉文與謝泓,他等了許久,難得見老師挑燈處理公務,於是解下自己的披袍道:「入夜風大,一會兒披學生的披袍出宮吧。」
「關門。」謝泓吩咐。
盧秉文覺得奇怪,但沒有多嘴,躬身道:「是。」
大門關上,謝泓緊接著一句:「幫為師研墨。」
於是盧秉文又幫著研墨,只是研墨時偶爾看到紙上內容——
落款罪臣謝泓,
竟是一份罪己書。
磨墨的雙手隱隱顫抖,白紙黑字,謝泓親筆所寫乃是皇室內亂,身為大梁中書令,他是如何聯絡外敵意圖吞併大梁江山,而後如何挫敗,又如何助弒父的永聖帝奪位。
樁樁件件駭人聽聞,令人髮指。
「老師!」盧秉文震顫不已,「您寫這個做什麼!」
「隔牆有耳,」謝泓頭也不抬,低沉的聲音在偌大的廳堂迴轉,「昧著良心的事已經做了,可我始終沒有勇氣披露這一切,便只有一筆一畫寫下來,以待來日。」
書就,謝泓終於抬眸看向盧秉文——
「中書省這幾個,唯有你老家不在洛都,」謝泓殷切地看向盧秉文,歲月在他眼角留下痕跡,眼中那抹希冀卻不減分毫,「臥雲,你敢不敢帶著這份東西走?」
「老,老師!」盧秉文跪下。
「洛都的天剛變過,」謝泓伸手去扶他,「可我有預感,大梁的天馬上就要變了。」
「老師——」盧秉文抬眸,眼中已含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