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內光線始終昏暗,七月初的嶺南已經能叫人熱得透不過氣,獄卒微微偏轉臉頰,從屠九的角度,只能看見一片絡腮鬍,還有其上炯炯有神的一隻眼:
「還憋著什麼尿?」
獄卒能停下來,就暗示還願意接招,屠九就怕他頭也不回,那才是真的難辦。
「.我身上還有些銀錢,原本打算臨死前交託家人,」屠九端著笑臉,手伸進懷中,「若是牢頭願意幫忙,這一半的銀錢——」
獄卒就將臉更偏轉一點。
不是五銖錢,是白花花的銀子。
銅錢有大小輕重,金銀無論何時都是硬通貨,別說平州的獄卒,就是京師天牢的獄卒見了也邁不開腳。
獄卒明顯猶豫了。
小小軍戶,倒是有錢。
須臾,獄卒咽了下口水,「你方才說什麼?」
屠九便將銀子收回去,同時掃了一眼幽深的走道,「還請牢頭屈尊,附耳過來。」
獄卒聽罷反而後退兩步,眼睛在那捧銀子和腳下來回,突然換了語氣,「這錢你打哪兒撿的?」
「你怎麼!」「欸!」
屠九攔下身邊人,將銀子雙手奉上,「牢頭說的是,這錢許是哪只老鼠叼來的,正叫小人撿著了,煩請牢頭拿去好好查查這銀錢的來歷。」
換了個說法,這錢便全進了獄卒的腰包。
獄卒寶貝似的收了銀子,貼著胸膛藏好,從外面瞧不出一點痕跡,又四下里看了好幾眼,沒人過來,這才放了心。屠九幾人靜靜等著,身後的幾人尤其緊張,生怕獄卒收了錢不辦事。
「我前些天上山看見一群猴子,原本還好好的,底下有隻猴猻忽然挑釁大王,鬧得那叫一個凶啊。」
屠九心裡一松,眼睛一轉,「哪只猴猻如此膽大包天?不知傷亡又是如何?」
「自然是原先就與猴老大不對付的那隻,」獄卒搓著自己手上的老繭,心情很好,「我瞧那猴老大傷得不輕,原本就病病歪歪的,這一打倒好,時至今日仍是下不來床。」
所以念一今日過來,是代主子審問陳休言。
「那他們為何起了衝突?」屠九垂眸,轉瞬又問。
庾愔與謝元貞面和心不和,幾乎是全軍皆知的秘密,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忽然大打出手,不屑維持表面的平靜?
「祖祖輩輩積累的仇怨,」獄卒哼笑,意味深長地看了屠九一眼,「如何輕描淡寫就能抹殺得了?」
謝家與庾家也是世仇,庾荻能一笑泯恩仇,庾愔是個死性子,卻是不會輕易原諒謝元貞。
不是平州戰後,便是其他戰後,庾愔與謝元貞相處越久,他們之間的矛盾勢必會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