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雲海過後是黑沉沉的土地,一點光也沒有。
不知道下面是什麼地方,還是長山州嗎?
管事再另一旁,抱著一根柱子免得自己被罡風吹走。他被罡風吹得不敢睜眼,喊著和他們說如果能夠落到水裡或是野外是相對較好的,如果是落到凡人聚居地則會麻煩很多,最差的結果是落到某處小宗門駐地。
護山法陣一開,這艘殘破的跨州飛船基本就完蛋了。
「小師叔,你害怕嗎?」
顧雪洄這會兒正在抓緊時間調息恢復,誰知道整艘船下去會什麼情況?
如果到時候爆炸燃燒,只要跑得快,也不是沒機會。
顧雪洄撩起眼皮,在他旁邊的少年瞳眸漆黑,沒有一點驚慌,如山嶽一般給人鎮定可靠的感覺。
「怕呀。」顧雪洄抓了抓自己被罡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髮,重重地嘆了口氣。
「啊?那那……」賀懷霄忍不住把顧雪洄的手握得更緊,只是他想了半天,也不知該怎麼安慰顧雪洄。
——顧雪洄修為見識都比他高,連他都對這次跨州飛船墜毀沒什麼辦法,他又能做些什麼呢?
「我小的時候有一次臨近過年,師尊放我們出山門去雲鶴城玩,我聽他們說,過年的時候會有凶獸出來作亂,需要點燈籠放鞭炮……」
那個時候賀懷霄年紀還小,又是在修仙宗門長大,知道既然有飛天遁地的仙人,自然也覺得會有固定時間點出來吃人的凶獸。
他性子向來沉靜,即使忐忑害怕一路不怎麼玩樂,其他人也沒放在心上。
晚上回了宗門以後,賀懷霄卻怎麼也睡不著。
心驚膽顫地睡了個囫圇覺,第二天晚上臨睡前,發現賀懷霄異常的賀石來找賀懷霄了,同事帶了一個會鑽出三葉金鱗魚的燈籠掛在賀懷霄床頭。
「那個時候師尊問我在害怕什麼,我說我怕再也看不到師尊……」賀懷霄頓了頓,繼續道,「師尊說,人有所懼很正常,怕的是跨不過那個恐懼。」
顧雪洄似是聽得入了神,一直沒有動作。
賀懷霄:「他又說,如果我一直怕也沒關係,他就陪我睡一晚上,和我一起克服這個恐懼。他一直都在。」
修士的生命何其漫長,那個時候賀石大概以為自己會長久地在這個他視作親兒的孩子身邊。
賀懷霄一字一頓,語氣極為堅定:「如果小師叔害怕,我也會一直在,我不會放手的。」
如同賀石一樣,他會陪著顧雪洄。
跨州飛船如同飛火流星往下墜,整艘船很多部件已經被罡風颳走,只剩一個空殼,單薄脆弱,甲板搖搖欲墜,四周不斷有破損的陣法刻痕符文爆炸,他們勉強撐起一個防護陣法抵禦。
天地間仿佛只剩他們兩人互相依靠。
良久,顧雪洄似是輕輕笑了一聲。
「我之前和掌門立下誓言,說要保護你成功走出長山州,不然就要喪失理智神魂自燃,下輩子做不了人……」顧雪洄滿意看到賀懷霄愕然的神情,「所以啊小賀師侄,我現在最害怕的是,要是這麼憋屈地死了,我下輩子做不了人怎麼辦?」
賀懷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