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豆上面浸潤著油脂,裡面淡紫色的豆子軟糯,一人一大碗,當飯吃也行,就著飯吃也行。
吃著火熱的時候,滿臉紅光,熠熠扒拉著碗底最後幾顆豆子,想著要不要拿一塊喧騰的白饃饃泡湯吃。
大門突然旋風一樣地被推開,正午蟬鳴一樣地急促,「嫂子——」
「我回來了,這事兒我做主,不用再考慮了!」
「多兩張嘴的事兒,勒緊褲腰帶過吧。」
苦一苦家裡,緊一緊日子,這不就能養兩張嘴了嗎?馬海洋還是回來了,熠熠最後沒吃留在碗底最香的那幾顆芸豆子。
他的掙扎在村子裡的時候還覺得憤憤不平,憑什麼多養兩個孩子。
等到村口的時候,還覺得可以談。
可以等著越來越遠,能從山樑上眺望淌水崖,然後再到眺望不見,心裡的空缺在這樣炎熱的中午再也不能抑制。
一股狂熱的躁動按捺不住,一種團圓的狂想占據腦海,忍飢耐渴一口氣騎回來。
自行車哐當放在門外,推開大門就這樣一口氣跑到屋子裡面,看著正在團圓的一家人。
多麼美好的一家子,以後他也是團圓人家了。
這樣的滿足,讓他覺得養一個十一歲跟八歲的女孩的那點委屈,全都散開了。
上幾年學,然後就嫁人了嘛!
至於城鎮戶口,先對付著吧,他縱然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也給她們些機會。
後面給孩子們謀劃一下就是了,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當他前面馱著一個,後面馱著一個,後面跟著一個跑的時候,還覺得不真實。
就這樣白得了三個孩子。
熠熠坐在前樑上,扭頭看不見王守香了,那點去鎮上的高興,能外出的興奮,成為了恐慌和失去。
裂開嘴,「媽呢,我不去了,我找媽去!」
沒有人開口說話,她就跟馬海洋慎重地說,「叔,我不去你家走親戚了,我家去吧!」
馬海洋看著這個親生的,為著她的爹媽,也對這個孩子多許多耐心,「等過些日子再回來,我們先趕路,等到了再說。」
她聽話,也懂事,也有禮貌,這周邊的環境她都不認識,怯怯的。
到家下車了,她又問,「到家了叔,我得找我媽去了。」
馬海洋一陣沉默,看著這個焦急的孩子,「在家裡睡吧,明兒再說。」
熠熠一把拉住他的手,大概很清楚明白了,她不該出來的,「叔,送我家去吧,我媽等著我呢,家裡雞鴨沒人打草,我得燒水,我媽地里幹活沒水喝,沒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