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姒在屋裡坐著,初霽在門外立著。
初霽敲不開面前的門,可能是覺得離別前無法告別太過可惜,她微微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般道:
「我會給你寫信,若你離開這裡,也一定要告訴我你去了哪裡,我昨日的話並非空談,我會來找你。」
門外的影子離開了,冬姒的肩膀也終於松垮了。
那日之後,滿庭春所有人都知道,初霽的情郎拿著冬姒的贖身錢帶走了初霽,而初霽竟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冬姒還是如往常一樣過日子,只是,她床下封存著她過去與未來的木盒沒了,她手裡的金銀首飾再無處安放,索性一個不留,被她全分給了那些私下裡攢錢贖身的姑娘們。
她認清了一個事實——
她再做不回徐冬肆了。
無論她內里如何,他人眼中,她身上娼妓的標籤永遠無法洗脫,她做的一切得不到尊重,只會收穫輕視與嘲笑。
冬姒只是徐冬肆的污點。
她這輩子也擺脫不了以色侍人的命運,她再做不回徐冬肆了。
沒了盼頭,冬姒突然厭倦了成天喝酒陪笑做達官貴人解語花的日子,她心不在焉彈斷了琴弦,跳舞時又摔了腿,可惜這一摔有些狠,給她落了病根,走起路來也不大穩當,曾經花樣百出只為博她一笑的人們,如今個個在背後嘲笑她叫她跛子。
她漸漸被遺忘在了滿庭春的角落,畢竟這樓內從來不缺會討人歡心的漂亮姑娘。
冬姒就這樣在滿庭春里過了一個又一個冬天。
當初說要給她寫信的初霽再無音訊,但冬姒已經不在乎了。
不過偶爾,她還是會坐在窗邊出神,會想初霽如今在做什麼,她還在為她說的話努力嗎,還是說,如今她早已嫁了人,成了誰的妻子、誰的母親。
她還會回來嗎?
當年雪夜那般的笑容,她還能再瞧一眼嗎?
冬姒一生驕傲過,也低落過,她曾站在繁華中心被萬人注目,也曾在沒有暖爐的房間裡挨過一個又一個雪夜。
她原本以為,自己這一生也就這樣了,幸運的話,她還能從鴇母那裡討來自由,最差,也不過死在滿庭春不為人知的角落。
直到有一天,滿庭春內的小僕吳哀匆匆忙忙找到她,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告訴她,他聽人說,秦老侯爺要給她贖身,抬她回家做小妾。
這個消息對於冬姒來說,同晴天霹靂一般無二,它毫無徵兆地落下,無情地擊碎了冬姒心裡最後一絲淨土。
她這一生,最不願以色侍人。
曾經她為了自由努力過,最後卻以失敗而告終。如今她成了個被人恥笑的跛子,容貌也早不如從前,卻還是有人想以這種方式將她困於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