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春雨一下,梧桐樹上的兩隻笨鳥就飛走了,只留下兩個亂七八糟的巢,和盤子裡沒啄完的小米。
莫亞蒂也說要走。
他說要走時,我正在修家政機器人,「準備去哪兒?」我問他,「準備做什麼?」
他還是穿著那件松松垮垮的浴衣,走到我身邊盤腿坐下。「準備去死。」他很平靜地告訴我。
「真的?」我有些驚訝,抬起頭看他。
「真的。」他說。
「你這次準備怎麼死?」我問。
問到痛處了,莫亞蒂嘆氣,他頭一歪,抵在柱子上,懶懶散散地說還沒想好。
莫亞蒂已經嘗試自殺不知道多少次了。按理來說,人只要鐵了心想死,也不是件難事,偏偏他又希望能夠有「完整的屍體」。這樣一來,依照他的基因等級,就算把他甩到黑洞裡,他都能滿地亂爬。
「那可真是難辦了。」我感嘆道。
莫亞蒂也說對啊,真難辦。
說完,我和他都安靜了下去。他半斂著眼,看我拿扳手給家政機器人做心臟搭橋手術。
春雨下個不停,酥酥麻麻地落在院子的泥土裡。屋檐積攢了水,有一滴沒一滴地落,濺在木地板邊緣。
忽然,莫亞蒂打了一個噴嚏,他用面紙擦擦鼻子,鼻尖瞬間又變得紅通通的了。
「你的感冒還沒好,」我擰好最後一顆螺絲,「想死或者是想干別的什麼事,都等感冒好了再去做吧。」
莫亞蒂仿佛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靠著柱子笑,一邊笑還一邊咳嗽。
莫亞蒂的風寒就是擠不乾淨的鼻涕蟲,拖拖拉拉到現在都沒好完。他說是沒喝酒所以才好這麼慢的,我覺得他純粹是自作孽,誰叫他以前這麼虧空身體的?
我問他笑什麼。
他說前年他要去自殺之前,我在信里也是這麼說的。「今年秋天的紅薯難得這麼甜,把紅薯吃了再去死吧。」他把我寫的內容念了出來。
「那你吃了嗎?」我問他。
「吃了啊。」他回答說,「前年的整個秋天我都在吃紅薯——結果每天晚上都放屁,我的金主就把我甩了。」
這有點兒太慘了,我憐愛地摸了一把他的狗頭。
「很過分對吧?」莫亞蒂順勢倒在我身上,他的頭枕在我的肩膀上說,「我都沒有把屁悶在被窩,再把他按在被子裡。也沒有在他口我的時候,故意讓他吃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