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硬、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問他,「……小萊,你該不會也能上天入地,噴火爆炸吧?」
好在柏萊理所應當地否決了,「當然不會,」他說,「我怎麼可能做這麼無聊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我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此刻,我在心裡無比慶幸柏萊不是個跟潮流的小孩。要是哪天我和他走夜路,他突然從褲襠里掏了掏,掏出能發光的唧唧當手電筒,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在受到年輕人的時尚衝擊後,接下來的下午我都是恍惚的。
想起這些稀奇古怪的唧唧我就食不下咽,寢食難安,晚飯也不想吃什麼山珍海味了,乾脆領著訓練完的柏萊往小鎮的去,買點涼菜滷味,煮一鍋稀飯,隨便吃吃得了。
「這也太不衛生了……」柏萊對滷菜老闆的切菜案板頗有意見。
滷菜老闆的案板確實不乾淨,是個錮了層鐵環的木墩,木面上全是一道道刀口,連木紋都看不清了。長年累月地經受油脂的滋潤,木頭又黑又亮。
老闆拿著刀「咔咔咔——」幾下把豬小肚、豬耳朵切片,再裝進一個頗為久遠的不鏽鋼鐵盆中,和著各種佐料一起攪拌。柏萊越看臉色越難看,他不是個挑食的人,但也不是對食物僅有果腹的標準。見食物最後被混著倒入一個薄薄的塑膠袋內,柏萊再也忍不住,他撇過頭,和我低語,「太不講究了,真的不會拉肚子嗎?」
我說當然不會,「你真是不懂欣賞。」說完,我把一片站著辣椒油和蔥花的豬耳朵塞進他的嘴裡,看著他的表情隨著咀嚼變來變去,從嫌惡地想吐出來變成『味道居然還不錯?』
「不乾不淨,吃了沒病,」我說,「這種小滷菜可能啥都不合格,但就是味道好。」
柏萊表示受教了。
站在店門口等涼菜的間隙,我和其他家長一樣,問了些他的成績、學校的交友情況、還有平時的訓練狀態……我原以為他會不太耐煩,沒想到他倒是挺高興我問這些的。至少回答我時沒敷衍,而是很詳盡地和我說了一番。
「朋友的話……感覺我沒什麼朋友,」柏萊說,他叼著根被啃禿嚕皮的雞爪,想了想,「有相互欣賞的人,但談不上是朋友。」
「相互欣賞?」我問,「是哪家的小孩?」
「謝沉之,你應該知道。」他答道。他正低頭,用餐巾紙擦試著嘴,黑色的長髮柔順地垂在他的胸前,注意到我的視線,他抬頭看向我,問怎麼了。
我接著問,「不挺好的嗎?」我的確是知道謝家這個小孩的,挺優秀的,「他也符合你的擇友標準吧?怎麼沒成為朋友?」
「他和我是同類,」柏萊解釋說,「必要的時候我們會成為朋友。」
我搖搖頭,搞不懂這個必要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時候。反正從過去到現在,我都沒有弄明白過他們這些務實主義者的世界觀和方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