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子緣有點兒不好意思,他想要轉移話題,又苦於嘴笨,只能生硬地扯到正在查辦的案件上,「凍冬哥,這次我們確定了了十年前連環作案的開膛手……」
我剝著青豆,聽他絮絮叨叨地講。
真是稀奇,這麼多年過去,我身邊的人只有奚子緣的嗓音毫無變化,依舊清麗乾淨,一如當初。
我聽著他幾乎能想像到他的神態——游移的目光,攪緊的手,不自覺緊抿的唇,細密的眼睫撲閃著,在白皙的臉頰上落下淡淡的影子。我想像著他,仿佛他就在我的面前,坐在旁邊和我一起剝豆子。
在我的三次離婚里,奚子緣真的是情緒最外露的一個。
柏硯和我離婚時依舊是面無表情,裴可之和我離婚時依舊是帶著微笑,只有奚子緣簽署離婚證明的時候,他一直在哭。也許是因為年輕,奚子緣也不過二十多歲,尚未學會如何平靜地取捨。加上他本來就很愛哭,和他結婚的五年裡,他差不多平均五天要哭一次。通常都是在生命大和諧以後,他會眼淚嘩啦啦地流,玫瑰花香的信息素飄逸得四處都是。
每當這時,我會立馬翻身下床,衝到廁所,開門、排氣,力求讓廁所也變得香香的,節省出購買高級香薰的費用。我跳起來的動作過於身輕如燕,忘記假裝一瘸一拐了。看到我剛被啪啪啪了,仍能如此敏捷矯健,奚子緣哭得更傷心了。
他抹著淚,委屈地問我,『凍冬哥剛剛是騙我的嗎?』
我憐愛地看著他,這傻孩子,omega在床上的話哪兒能當真呢?
『小緣,你還小,有些東西裡面是大有門道,玄而又玄的,你把握不住。聽哥一句勸,別糾結了哈!』我語重心長地胡說八道。
小緣其實是個天生的好孩子,他不懷疑我說的任何話,儘管感覺不太對勁,糾結地攪了半天的手指,但他還是點頭說好。
偶爾太高興了,奚子緣也會哭,比如我順手給他帶了他心心念念但總是買不到的蛋糕。按照他的說法是,『太幸福了,所以不明白該怎麼辦,就只有哭了。』奚子緣在我面前真真正正詮釋了什麼叫做美少年是水做的。
然而,不同於以往,離婚時他哭得很安靜,完全沒有聲音。
他的神情茫然,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握著筆,一動也不動。他的身體和精神割裂了,他的身體在流淚,可精神卻一無所覺,連丁點兒信息素都沒有釋放。當我簽好名字,抬起頭看向他,他已經淚流滿面。
當工作員將證件遞給我和奚子緣。他接過那個綠色封皮的小本,像是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捂住臉,蹲到了地上。玫瑰味的信息素頃刻之間爆發而出,席捲整個時政大廳。玫瑰花香撲面而來,濃郁得仿佛要將人溺斃。
我沒想過他會這麼悲傷。我趕緊也蹲下,抱住他,安慰他說沒關係,以後我們依然是朋友。
可是他整個人都封閉了起來,他無法說出成句的話,也聽不清我的聲音,他只是哭,只能哭,出於本能地流淚,抱著頭,蜷縮著流淚,直到抽搐,被送上急救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