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騙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我的很多朋友最先開始親近我,就是覺得我『好騙』。
『騙到後面都感到於心不忍了,就莫名其妙地和你成為了好朋友,心甘情願地被你指揮。』不止一個朋友這麼對我說過。
雲遊到了另一邊的天空,沒有遮擋,毒辣的陽光徑直傾下。強烈的曝光中,本就素淡的世界又褪了一層色。
我和奚子緣躲到一座峭壁的影子裡補充水分。我們在戈壁總共偏航了五次,原本只需要兩小時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快四小時。我老了,小緣本來就是脆皮技術人員,靠著岩壁,席地而坐,我和他都累得氣喘吁吁的,疲憊勞累。
奚子緣看了看時間和定位,不確定地問我,「哥,咱們能趕在日落前到沙漠之心嗎?」
黃沙星球每天有十六個小時的日照時間,距離日落還有三個小時。然而根據地圖,哪怕沿著最快的路走,我們也還需要三個半小時。
我看著天空上已經滑落一半的太陽,回想過去將近九個小時的行走——除了沙子灌進鞋裡難受的觸感,以及幾次迷路的疲憊,我竟然什麼都沒有記住。沿途的風景明明很美,我都無暇顧及,我一門心思撲在那個粉色的海洋上,到頭來卻是一無所獲。
顯然,我也犯了某種功利主義的錯誤。
「我們不找那個沙漠之心了。」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我們就這麼走,向前走,看會遇到什麼。」
奚子緣抬起頭,迷迷瞪瞪地望著我,他白皙的臉上布滿了運動與暴曬後的紅暈,儘管如此,他卻從沒怪我的一時興起。「不去沙漠之心了嗎?」他問我,「那我們去哪兒呢,哥?」
「不知道,遇到哪兒,就去哪兒,在太陽落山前回去。」我回答說,說完,我向他提供第二個選擇,「這樣可以嗎?要是不行,咱們回去也行,正好還能喝下午茶。」
奚子緣不拒絕我的任何請求,從前我突發奇想,想和他比賽誰能倒立尿尿是如此,現在我臨時改變主意,直接荒廢前面的努力也是如此,「那我們走吧,凍冬哥,」他的眼睛亮亮地望向我,笑著對我說,「我們繼續走吧。」
我們再次啟程。
在我和奚子緣決定不再以沙漠之心作為我們的目的地,不執著於那口粉色的海洋後,世界忽然變得五彩濱紛了起來。
我們再次爬上了一座沙丘。如今,我才發現原來流沙並不是那種渾濁成一片的昏黃。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它有著細膩的分層,淺淡近白的黃,暗層如黑的黃一層壘在另一層上,緩慢地流動著,在逐漸熹微的陽光下閃閃發亮。
幾隻通體甲蟲從我們面前經過,漆黑的殼上煥發著綠色的炫光。我蹲下來,用樹枝好奇地戳了戳,一不小心把它戳得六腳朝天。它怒不可遏,六隻足張牙舞爪。我立刻滿懷歉意地幫它翻身。
奚子緣見我和一隻蟲玩得不亦樂乎,當即倡議,「哥,要烤著吃嗎?我帶了辣椒麵和孜然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