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梧桐樹不算大,我和姚樂菜一邊聊天一邊採摘,半二十分鐘便完工了。果子也就一筐半,保守估計能做三瓶果醬。
我打開水龍頭,嘩啦流下的水中,我看著紫紅色的果子起起伏伏。
姚樂菜在旁邊擦拭罐子,罐子內部一定要極幹才行,不能有一滴水。他低著頭,忽然對我說,「好捨不得你啊,叔叔。」
我看了他一眼,關掉水龍頭,「你叔叔我還有好幾十年好活呢,有啥舍不捨得的,想看我就來找我,我一直都在這兒。」
「可是那也要三年都見不到叔叔。」姚樂菜說。
我一下就笑了,「哦?下定決心了?要去考爆炸系了?」
軍校里唯有爆炸系規定入學的前三年是封閉式教育。
「是這樣沒錯,」姚樂菜有點兒不好意思,但他還是大方地承認了,「比起狙擊指揮系,還是爆炸系更適合我。」
我原以為姚樂菜會死磕狙擊指揮系,畢竟是號稱最強的專業,匯集了精英中的天才。對於自小便不服輸且執著於第一的姚樂菜而言,是再大不過的誘惑。哪怕我不止一次告訴過他,他更適合爆炸系——他對技術有著天然的精通——可在這之前,他都堅持要進入所謂『最好的那一個』。
「叔叔有什麼想告誡我的嗎?」姚樂菜問我。
我搖搖頭,受限於戰爭環境,我在學校里滿打滿算就待了一年半,我學到的東西很有限,大部分都是如何在極端情況下保命的技巧,「告誡?那倒沒有。這個專業的絕大部分知識,我都是在實際操作中學會的,對你沒啥借鑑意義。」
「那叔叔有什麼想囑咐我的嗎?」
我把鹽撒進盆里,白色的粉狀顆粒不一會兒便消融在了水中,「囑咐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記得多吃蔬菜和維C,不讓拉屎太乾燥容易便秘。」
「……叔叔!」姚樂菜喊了我一聲。
顯然,他和柏萊那個小鬼一樣,都不是想聽這方面的囑咐。
我無奈地看著他,他也正看著我,年輕的臉龐上褪去了以往的焦灼和拘謹,顯現出他本性中沉靜且溫和的一面。
真是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怎麼回事,怎麼會想聽老頭子念叨,我像他那麼大時可是最厭惡別人向我說教,甚至不耐煩向我傳授人生經驗,「好吧好吧,服了你們了,」我嘆了口氣,擦擦手。
「小菜,」我說,我回憶我二十幾歲時,也許會想聽到的話,挑挑揀揀,從中選出些能用來鋪路的鵝卵石,「你會遇到很多難題,也會經歷很多磨難。你會懷疑自己的信念,會感到人生灰敗,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但這都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