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越滾越大,越滾越快,我和柏硯追著雪球跑,跑過一段漫長的下坡,我和他留下一連串的腳印,月光鋪滿我們腳下的路,將影子拉得狹長。兩側的松樹發出沙沙的聲響,我們兩人越跑越遠。
柏硯不喜歡堆雪人。這種不喜或許可以追溯到我和他遙遠的童年。我和他六歲時第一次一起堆雪人,花費整整一個下午細心地幫院子的雪人塑造一個完美渾圓的身體。
我和柏硯裝扮它,我給它穿了我的毛衣,柏硯給它圍上了圍巾,我們什麼也不知道,以為那可以長久。晚上回去,我和柏硯還分別給那個小雪人想了四五個名字。可是第二天,它就融化了,變成一灘奇形怪狀的雪水,消失得無影無蹤。自此,柏硯再也不喜歡堆雪人。
「冬冬。」柏硯突然出聲喊我。
不遠處的正前方立著棵杉樹,我知道我們趕不上了。
「啪——」的一聲,雪球撞上了樹,轟然散了,我和柏硯停下了腳步。
哦豁,雪球散了,堆雪人計劃暫時擱淺。
我和柏硯躺在雪地里,任由背後的衣服被雪浸濕。澄黃的圓月掛在我們的中間,我氣喘吁吁,臉頰飄著緋紅,柏硯也額頭掛著汗水。
「我不喜歡堆雪人,」柏硯悶悶地對我說,他少見地用了『喜歡』、『不喜歡』這種表達偏好的詞,「每次你走了,我都會踢掉雪人的腦袋。「
我翻個身,面對向他,他的綠眼睛向上望,望向頭頂的樹冠還有發黑的夜空。表達喜好這樣的事,對他來說,還是太難為情了。
我又無奈,又想笑,「我早知道了。」我說,「你踢完都是我扶好的。」
第87章 沒了屋頂的房子(一)
不知不覺,我已經退休一年了。
退休前,我以為我會當個死宅老廢物,每天靠退休金做米蟲,過著那種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吃飯的日子。
但回想起來,我這一年過得挺多姿多彩的,我旅遊了好幾個地方,見到了好多過去十年裡總是匆匆而過的老朋友。真誠感謝我的每一個朋友,不管是誰,見到他們、和他們在一起,我都很開心。
到了家,莫亞蒂和裴可之寄給我的生日禮物到了。
莫亞蒂給我寄了兩枚鳥蛋。信上說是他走在路上撿到的。風吹下來的,原本有三顆,但碎了一顆,碎的那顆流出來了幼鳥尚未完全成型的屍體,是藍色的,很漂亮。兩枚巴掌大小的蛋被我放進了孵化箱。收到他這個逼的禮物純粹是意外之喜,知道他還沒死對我來說就是莫大的寬慰了。
裴可之送了我一串黑色石頭做的風鈴,拿透明魚線穿的,看打結的手法是他自己串的。瞧上去平平無奇,但掛在屋檐下,風吹過來時,黑色的小石頭相撞,會發出綠色的螢光。我一個人坐在院子旁,能看這串風鈴看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