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裴可之走在街上,這兒昨天才下了一場雨,整個街道都濕淋淋的。路過一家麵包店時,櫥窗里的店員正給一盤才出鍋的薑餅人擠上奶油,我看了幾眼,裴可之發覺了,他推門進去,輕車熟路地給我買了一袋。
「這家店麵包做得不行,很硬,但是餅乾都很不錯。」裴可之說。
我拿起一塊,咬碎薑餅人的腦袋,果真又脆又香,還帶著小麥烘烤後的甘甜。
走了幾步,又經過一家書店,櫥窗後的書店的老闆抬起頭,看向我們,緊接著那張陌生的臉上竟煥發出喜悅的表情,他跑出店面,熱情地向裴可之打招呼,「裴先生——好久不見!」
裴可之神色如常地揮手,硬著頭皮和老闆寒暄。不論老闆說什麼,他都打個哈哈送回去。我站在一旁翻了個白眼,裴可之就裝吧,他壓根兒沒想起來這是誰。
等我們走出這條街,裴可之明顯鬆了口氣,「差點就露餡兒了。」
「你就直接告訴他,你不記得他不就行了?」我搞不懂他幹嘛要遮掩,這麼多年了,記不住人多正常。
「那可不行,」裴可之摸了摸鼻子,他撇開臉,避開我的目光,「我剛來這兒時很孤單,想引起別人的注意,我就假裝自己是個天才。我經常提前背完拗口難懂的哲學書,再去書店找到這本書,當著所有人的面翻一遍,就開始自言自語——就是假裝那種活在自己世界裡的天才,自顧自地背誦最晦澀難懂的篇目。等書店所有人都圍著我了,我再鎮定自若地把書放回去,說,『是本好書。』……」
「我年少的時候,為了維持這個人設可是煞費苦心,每天背書背到後半夜。怎麼說也得繃住,不能功虧一簣吧?」裴可之嘟囔。
後來裴可之如願考入精神醫療學院,也算沒辱沒他天才的名聲。他搬到了新的住所,很少再來這片街區,但關於他苦心孤詣塑造的天才形象深入人心,流傳至今。
了解了前因後果,我捧腹大笑。萬萬沒料到裴可之竟也有這種腳趾扣地的中二期,我笑得前仰後合,他低低地咳嗽一聲,臉上難得浮現出幾絲羞臊。
「哎呀……不懂事是這樣的。」裴可之任由我笑得扒拉到他身上,神情無奈地拖著我往租房走去。
我和裴可之的租房在他學院附近,走十分鐘就能到校。這是一座帶花園的老洋房,上下兩層樓,斜坡屋頂改造成了露台。
我們倆都喜歡晚上帶著酒和花生坐上去,吹著晚風聊天。每當這時,總能聞見香樟樹傳來的一股清新味,樹上細小的葉搖曳著,樹影婆娑。
裴可之放下酒杯,正要和我說什麼,忽然,底下的嘈雜打斷了我倆的談話,我們不約而同地看下去,看見幾個學生打打鬧鬧,歡笑傳來又遠去。
我指了指那些結伴玩樂的學生,問裴可之,「你以前也是這樣的嗎?」
「不是,」裴可之搖搖頭,「我以前在學校獨來獨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