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我就自己辭職了,老師。」裴可之答道。
老師很驚訝,「為什麼呢?」
「我犯了很大的錯,」裴可之坦白道,「我年輕時太傲慢,對患者沒有敬畏之心。我以為我能控制他人,做了很多錯事……我愧對了您對我的期望。」
老師也不詢問究竟是什麼錯。到了他這個年齡,什麼情況沒有見過?老師只是點了點頭,詢問裴可之,「後悔嗎?」
裴可之垂下眼,輕輕地說,「後悔了很多年。」
回答他的,是老師的嘆氣聲。
精神醫療學院的院長辦公室沒有什麼變化,這兒依舊是一個打通了三層樓,高九米有餘的圓形空間。房間內的牆壁書架也依舊塞滿書,書一本擠著一本,偶爾間隔一兩幅畫,如同小型的私人圖書館。
壁爐里的柴燃燒著,裴可之與他的老師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不遠處——老舊的木質辦公桌背後,窗簾半開,露出下面尺寸龐大的落地窗。
窗戶對著屋外的楊樹林,姜凍冬就在楊樹林邊兒上的道路等裴可之。他踢著石頭,來回踱著步。踢石頭的間隙,他總會悄悄抬起眼,打量每一個路過的學生。他小心又好奇地觀察著這兒,試圖從中發現裴可之年輕時的蹤跡。
裴可之下意識去追尋姜凍冬的身影,老師順著他的目光,也看了過去。
「那是你的朋友吧?」老師問。
裴可之收回視線,「是的,老師。他是我的朋友。」
老師笑了一下,堆滿褶子的老臉上硬是擠出些挪揄,他明知故問,逗自己的學生,「只是朋友?」
面對老師的打趣,裴可之無奈地聳了聳肩,他不願多說他和姜凍冬的感情故事,也不想解釋姜凍冬如今年輕的外表,他模稜兩可地回應,「老師,我都一把年紀了。」
老師打趣道,「這可不像你會說的話。」
「我也變了很多,老師。」
「是嗎,」老師微微睜開眼,盯住裴可之,短暫的凝視後,他端起茶機上的茶杯,對裴可之說,「我卻覺得你沒有變。」
裴可之看向老師,「為什麼這麼說?」
「這得問你自己,小裴,」老師搖晃著杯里的紅茶,他溫和地告訴面前的學生,「每個人的答案都在自己的心裡,而不是別人那兒。」
裴可之也不再藏著掖著,他來到學院,單獨約見老師,本就是想要這位智者的幫助。裴可之低下頭,誠懇地尋求老師的幫助,「希望老師能指點我一二。」
老師看著裴可之,想起許裴可之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時,每每他有所求,就總是這樣,垂著腦袋,謙卑又溫和地請求他。「我就知道,你小子來見我,就是想拿我當心理諮詢師使,」老師笑著搖頭,「說說吧,你在苦惱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