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十九歲落下的禮物原來一直在他那兒,一時失語。
我當時為什麼會落下呢?我思考起來,其實年輕的每個晚上,我睡不著都會戴上那個眼鏡。儘管十九歲的我見過的宇宙,已經遠遠超過眼鏡的一光年範圍,但我只要一戴上他,就會覺得放鬆,好像我身體裡還是孩子的姜凍冬需要著它。他要藉此讓年幼柏硯坐到我的床邊,安靜地傾聽他說個不停。
或許我就是故意落下的吧。我想,帶著點兒微妙的報復心理,以及要將過去全都捨棄的決心。
我和柏硯一個個拿起打量那些舊貨,「怎麼壞的?」我問他。
他平靜地回答,「用了太多次。」
我看向他,他正看著一個粉色的玩偶。
我剛要說什麼,突然有人拍了拍柏硯的肩膀。
我倆回過頭,見到一張鬍子拉碴的臉,來人驚喜地指著柏硯,「柏硯?」
隨機,他又打量起我,指著我驚訝道,「誒——你是姜凍冬?」
看我面露疑惑,他趕緊介紹,「是我啊!我!貝!」
我望著眼前這個下巴全是胡茬,腦後的白髮亂飛,圍著條破舊紅圍巾的beta,透過他滿臉的滄桑後,我才終於將他和記憶里我個頭總墊底,但力氣很大的貝聯繫起來。
在我的印象里,貝是最講義氣和江湖道義的,喜歡給別人幫忙,然後收對方為小弟。他有次幫我曬了被子,追了我一個星期要我叫他貝大哥。
我們三人一起往店外走去,不堵在人家禮品店裡。
走出去的路上,貝頻頻往後瞧,他的目光總落到柏硯的臉上。走到門口,他實在忍不住,說了句,「你真是一點兒也沒變老啊!」
柏硯如今的外貌已經順利步入五六十的行列,配上滿頭白髮也不稀奇了。
「他一把歲數了,哪兒能沒變呢。」我打個哈哈敷衍。
貝看了看我,「和咱倆相比,那確實是沒啥變化,」好在他也無意糾纏這個話題,轉而問起別的,「你們現在在哪兒高就?我記得你們當時剛滿十六歲就走了,是去了軍校,對吧?都發達了吧?」
我又打了個哈哈,「討口飯吃而已。」
貝也順著說,「都是討口飯吃,討口飯吃。」說著,他熱情地拿出一副手掌大小的畫張路跑,「要不要看看我的畫,藝術性絕佳!有超前意識和抽象手法。」
我沒想太多,順手就接了。沒想到剛拿到手,貝才說出下一句話,「我們都是朋友,你看看,這麼多年沒見——看著給個辛苦費嘛!」
原來不是要我欣賞的,而是要我買的。
我哭笑不得,拿著畫還給他他也不接,隻眼巴巴地凝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