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生命延遲到姜凍冬死亡的後一天——這似乎是最優的選擇。
可是,他真的要為此放棄自己的生活嗎?頭一次的,在面臨和姜凍冬有關的選擇面前,柏硯思考起了自身。姜凍冬真的需要他做出這樣的選擇嗎?他又思考起了姜凍冬。
最後,柏硯有了答案。
他不會再踏入同一條河,也不會再犯下自以為是的錯誤。他已經犯過一次,將他和姜凍冬的生活都毀掉了。這次,他不再以姜凍冬的感受為自己的感受,也不再以自己的選擇為姜凍冬的需要。
「不。」柏硯掀開眼,望向醫生,「我不會住院。」
在醫生無奈的注視下,他回答,「他會希望,我做出屬於自己的決定。」
從康復醫院回到工作室,正好是傍晚。
奔波了一天,柏硯也倍感疲憊。他慢吞吞地走在通往商場的路上,打算買些番茄回家。
在退休以前,柏硯對吃食全無熱衷,廚藝僅僅限於把食物弄熟。在他看來,食物唯一的用途就是社交。如果只是為了果腹,不如直接扎一針營養液。
然而,如今獨居的他破天荒地研究起了菜譜。柏硯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買菜、做飯、坐在窗邊吃,聽著菜刀咄咄咄落到菜板上的聲響,聞著滿屋子充盈的熱氣和食物的香味,總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
雖然總被姜凍冬吐槽他做菜像做實驗,但柏硯樂此不疲。
等鍋里的水咕嚕咕嚕地響,終端正好被接通。姜凍冬的大臉占滿了整個屏幕,他的眼睛滴溜轉,四處端詳柏硯的廚房。
「你在做啥菜呢?」姜凍冬問。
每天晚上這個時候,姜凍冬都會和柏硯通話。即使不方便,也會發訊息問問。他的目的很單純,單純擔憂柏硯搞創意料理搞得食物中毒了。
對於柏硯和姜凍冬兩個獨居老人而言,這樣定時的聯繫倒也不錯。
「我在進行父子分離手術。」帶著口罩、護目鏡與實驗級別一次性手套的柏硯如此回答道。
他的手一左一右地拿著試管和量杯,橄欖油順著杯壁滑下,小心翼翼地臨近205毫升的紅色刻線處。
姜凍冬的大臉拉遠了些,他已經不會再被柏硯時不時的誑語給嚇到了。他嫌棄地露出死魚眼,「說人話。」
柏硯放下的儀器,拿起身前的鐵盆,給姜凍冬看,「在把雞腿從蛋液里拿出來,準備油炸。」
姜凍冬,「……」
姜凍冬的死魚眼更甚,「那你直接說在炸雞腿不就行了嗎!」他環顧四周,又機警地在柏硯背後的料理台上發現另一個如出一轍的鐵盆,他指了指,繼續問,「那又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