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忽然坐到我跟前,她雙手攏成三角形,搭在下巴處。她盯著我,久久不語。
盯得我有些不自在時,她深沉地開口。「以前我就知道您不簡單,我在民政局的幾十年裡,也只遇見您初心不改,砥礪前行,連連結三次婚。」
「真是太讓人感動了,」說著,局長竟潸然淚下,「您犧牲小我,成全大我,以您的婚姻,造福了整個社會的結婚率!」
局長果真到哪兒都是局長。
我的腳趾扣地,時隔多年,那種不管怎麼樣,想要立馬消失,哪怕吊死也好的欲望再次湧上我的心頭。我絕望地發出吶喊,「倒也沒這麼誇張吧……」
局長一抹眼淚,鄭重其事地拍打我的肩膀,慷慨激昂地說,「您果真是共產主義戰士!」
旁邊的工作人員明顯是想要進步,跟在後面溜須拍馬,「太有個性了!局長說得太對了!太有道理了!」工作人員鼓掌鼓得跟海豹似的,「這就是搖滾!這就是朋克!」
我,「……」好想死。
解決好了這些手續問題,我總算能心無旁騖地出門遊玩。再也不用擔心在檢票時被攔下來,詢問監護人之類的事了。
今年夏天,我八十二。我掰著手指頭數了數,總覺得自己也沒幾個年頭能活了。
可能如今就是我生命的最後幾年?我也不知道。這個問題得等我瀕臨死亡,回望現在的時候才能回答。
但不管我還有好幾年能活,我都打定了主意要出門溜達。
以前我出門總是要一個目的,要麼是走親訪友,要麼是參加什麼活動,或者受誰邀請。這次不同,我給我的遊玩添加了很多偶然性,我,隨意地買了張車票就出門了。上了車,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這趟車把我帶到了一顆垃圾星球。
沒什麼景點,也沒有觀光的項目,這兒四處都是堆積如山的垃圾。一些孩子坐在垃圾堆上遙望遠方。我加入了當地的一個環保組織,和他們一起撿垃圾。撿了一個多月,負責人實在害怕我身體出問題,把我勸走了。
等我出現在和白瑞德約好的老歌演唱會上時,我身上都還帶著股垃圾發酵後的酸味。
一見面,白瑞德就通過扇聞法,細細品味了一番,「這就是老人味嗎?」做了凍齡手術的他,如今依舊是十幾歲時青春靚麗的模樣。
我看著他猛地大吸幾口,「還挺新奇。」他點評道。
「你也不用為了顯示不嫌棄我這樣子啦……」我無奈地和他拉開距離,解釋說,「我撿垃圾去了,這應該是垃圾的味道。」
「什麼!」白瑞德臉色大變,他這麼愛潔的人根本忍受不了。他再也不裝了,抱著旁邊的垃圾桶乾嘔,「嘔嘔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