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在外面四處遊玩兒,仿佛要把過去幾年宅在家裡的日子都玩回來。
玩累了,我便回家歇一歇。歇好了,又出去。如此重複。
旅途中,我也遇到了很多結伴同行一段路的人,但談不上熟悉交好,往往相處時格外高興,開啟下一段旅程後,我就拋之腦後。非常沒心沒肺。
我也不知道這種漫無目的的遊玩究竟會持續多久。小菜對我有可能客死他鄉表示過擔憂,可我全然不覺得這是個問題。我沒有考慮太久遠的事。
我四處閒逛,直到八十四歲初夏的下午,柏硯忽然撥通我的終端。
「冬冬,我能來找你嗎?」終端另一頭,他問我。
事實上,距離我和他上次見面僅僅過去了半個月。他的工作室在一個月前舉行了周年慶典,不對外,只面對所有他篩選後的顧客。
這場慶典要求每個顧客帶自己最喜歡的布偶來,是非常純粹的棉花坨子交流會。每個人介紹自己的布偶,和它們的身份、性格。
柏硯沒有任何經濟意圖。相反,他慷慨得超乎尋常,不但承擔了來訪者的食宿路費,還送出了很多他製作的棉花坨子。以至於,有不少顧客都擔心柏硯會不會虧本太多。
我對棉花娃娃研究不多,過去主要是幫忙。以及柏硯希望我能參加他的工作室慶典。
「當然可以,」我說,我想起這段時間他的訂單量猛增,「不過你來一趟很耽誤事兒吧?還是我來比較好。」
柏硯答應了下來,「好。」
掛斷這則通訊,柏硯繼續收拾房間裡的布偶。
他很細心地檢查每個棉花坨子,翻來覆去地看它們身上是否有裂口。如若發現,他就坐下,拿起針線縫補。
他現在實在有些力不從心了,不僅是眼睛越發昏花,他拿著針的手也不停發抖。好幾次不慎用力,把針懟進另一隻手食指的指甲蓋里。血幾乎片刻間,就從指甲周圍溢了出來。
但柏硯不能停下來,他明白,他不能停下來。
就這麼吃力地修補了一早上,柏硯勉強完成了手頭的工作。他擦了擦手上的血,把所有布偶依次放到長長的工作檯上排開。
做完這些,柏硯想起今天門口還掛著『營業中』的招牌。
他慢吞吞地起身,挪著步子走到屋外,準備把掛在屋檐下用邊角布料縫製的牌子撤下來。
路過的年輕人注意到柏硯的動作,熱情地上前幫忙,「阿叔,明天開門嗎?」年輕人把這個牌子拿下來給柏硯。
柏硯搖搖頭,「不開。」
年輕人驚訝地誒了一聲,「那後天呢?」
「也不開。」
「好吧,」年輕人笑眯眯的,也不再追問,「那我等下次阿叔開門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