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莫亞蒂的生存能力很強,因此從不擔憂他。但是,當我站在峭壁上,想像中規模化的城鎮並不存在,我向下望見的只有一張又一張掛在岩壁上的帆布,我這才真切地理解為什麼每次我見到莫亞蒂,他都是一副乞丐模樣。
想到他來找我總是餓著肚子,而我竟然拿剩飯剩菜給他吃!每次他挑食,我還指責他、毆打他,動不動給他一腳巴子……我簡直就不是人!
我滿心沉痛,連帶著看莫亞的眼神都變得憐惜。
莫亞蒂指著地下的某處,剛要和我說什麼,卻意到我眼含的熱淚。這個時候,他的冷淡崩裂了,他觸電似地跳開,「你幹嘛,姜凍冬?你什麼眼神?」
我眼淚汪汪地說,「我就是覺得你好辛苦。」
他裹緊披風,立馬遠離我,「好噁心。肉麻死了!」
想要進入這個人口不足三位數的群聚部落,只有唯一的一條通道,即我們腳下釘在懸崖邊上的繩子。人必須抓著一根繩,吊到懸崖下面,再用力一盪,把自己盪進岩壁挖出來的洞穴。
莫亞蒂輕車熟路,抓著繩子,往下一墜,接著向前蹬兩腳,便平穩地落地在某個洞穴的邊緣。可我不行,我只能顫顫巍巍地摸著石頭往下踩,一點點爬下去。
好在莫亞蒂一手吊在繩子上,一手扶住我的腰,協助我我順利地踏進洞穴。
洞穴內四通八達,如同一個巨大的垂直蟻巢。莫亞蒂帶著七彎八拐,進入他生活了四年的洞穴屋。
這個小屋位於岩壁中間的位置,僅用一條舊黃色的麻布做門。掀開門,走進去,桌椅柜子全是石頭磨出來的,一切都是原始。屋裡最大的擺件是一張兩米長的工作桌,桌上還擱著兩台與環境格格不入的超腦。
莫亞蒂解釋說,是他無聊時自己拼出來的,性能還不錯。
按道理說,這種血緣共同體都是排斥外來人的。我做星際社工的時候,就常常頭痛該怎麼融合進去。為此,我學了很多方言和口音,竭力讓自己健談且開朗。
可莫亞蒂不但在這兒獲得保留房屋的權利,還格外受尊敬。走在一條條山體內部的通道上,每個迎面走來的人都無比熱情地和莫亞蒂打招呼,有的還會把手裡的瓜果硬塞過來。
我起先以為這是習俗,後面我才發現,原來是因為這兒的住民基本都找莫亞蒂看過病。他們認為莫亞蒂是技藝高超的醫生。
但事實是,莫亞蒂其實根本就不懂醫學,至少不懂救人的醫學,他會的是精確快讀地檢索信息,找到對症治療的方法。這也是他組裝那兩個超腦的理由。
參觀到一半,莫亞蒂忽然被喊住,他停下腳步,頹著張臉,無奈卻又耐心地和原住民溝通,這個少數族裔的語言有很多彈舌音,我聽不懂,但看著莫亞蒂,欣慰感油然而生。
說話的間隙,莫亞蒂抽空瞟了我一眼。四目相對的剎那間,他的臉色變得和大便難產時一樣糟糕。他伸手,一巴掌撇開我的臉,不讓我面向他。
「好噁心。肉麻死了。」莫亞蒂面無表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