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我繞有興致,對梧桐樹的慘狀打趣,和莫亞蒂說,「原來我們不在家的時候,它就這麼背著我們裸奔啊!」但繞著它走了一圈,我再也顧不上調笑。
雷電不只是劈斷了枝椏,更糟糕的是,還劈中了梧桐樹的主心樹幹。原本粗壯的樹幹被劈得分成了三瓣叉,內里一片焦黑,死氣沉沉。
「莫亞蒂!」我用手撫摸上梧桐樹裂開的創口,慌張地招呼莫亞蒂,「快來!」
正拿著汽水喝的莫亞蒂走過來,看了眼後,他也皺起了眉。
於是,我倆顧不上收拾行李、清潔身體之類的活計,全身心地投入到對梧桐樹的搶救中。輸液、堆肥,拿著鐵鍬挖根,做完了這一連串事,我和莫亞蒂都變得灰頭土臉的。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每天都密切關注梧桐樹,可它依舊毫無反應。莫亞蒂臨時學了些植物的知識,他繞著梧桐樹走一圈,又蹲下來,像模像樣地扒著根系觀察。
「大師,我的樹怎麼樣了啊?」我急切詢問。
莫亞蒂拍拍手裡的土,篤定地做下結論,「明年五月前沒有發芽,就徹底死了。」
我懸著的心此刻也和梧桐樹一樣,變得半死半活的。
莫亞蒂看我失魂落魄,他聳聳肩,無所謂地提議,「要不砍了換一棵?」
我飄到長廊邊兒坐下,看著如今光禿禿的梧桐樹,不禁又悲從中來。以前坐在這兒,梧桐盛開得多好啊!又濃又郁,每筆枝椏都用力地向外張開,處處都是勃發的生命力,見到就欣喜。
「這怎麼能說換就換,」我說,「在一起這麼多年了,都處出感情了。」
莫亞蒂也坐到我的身旁,他抱著一隻腳,不甚在意,「那你就讓它在這兒擺著?」
我看向莫亞蒂,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和梧桐樹過不去了,「你不是說了嗎——明年五月份能發芽的話,還能繼續活。」我爭辯道,「它現在還沒死呢。」
莫亞蒂也看向我,他藍色的眼睛深邃,除了一種輕薄的漫不經心,看不出什麼情緒,「對啊,它明年才有可能發芽而已,又不是明年會有可能長回原來繁茂的樣子,」他說,「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直接替換成一棵枝繁葉茂的樹?它們之間沒什麼區別。」
「你怎麼會問出這麼蠢的問題?」我驚訝於他的邏輯顛倒,我糾正,「我不是喜歡枝繁葉茂的樹,我是喜歡它。」
「要是明年它沒發芽呢?」
「那讓它在這兒唄。我的院子這麼大,還容不下一棵梧桐樹的屍體嗎?」
聊到這兒,莫亞蒂忽然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
我盯著他帶笑的眉眼,恍然大悟,「你想問的原來是這個啊!」我為他的拐彎抹角而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