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莫亞蒂又問我,他的藍眼睛望著我,一定要一個答案。
我知道,我也必須給他一個讓他滿意的答案。否則他說不定真能在我死後,將我的意識上傳。
「這不應該是顯而易見的道理嗎?」我試圖和他講道理,「人需要死亡,故事需要結束,世界也需要新陳代謝。」
他自鼻腔發出一聲短促的氣音,他譏諷道,「你這麼大義凜然,好像你要為所有人負責似的。」他陰陽怪氣,「姜凍冬,你表演型人格吧?」
我心想,我要是表演型人格,那你豈不是被我演了一輩子?「你就不能說我是個共產主義利他者嗎?」我反駁道。
他哼了一聲,「我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又不被包含在你的『利他』的『他』裡面。」莫亞蒂不大高興地盯著我,「我呢?如果我按照你的意願做了,我能得到什麼?」
一隻紅色的瓢蟲在他說話的間隙,跳到了我的手指上。我對它吹了口氣,它很快振動著有五個白點的小翅膀飛走。
我和他的閒談中,鍋里的牛油已經凝結成了塊兒。濃郁的食物香味散去了,玻璃棺材內鮮花的芬芳在夜晚越來越濃郁。
我回答莫亞蒂,「你能得到兩個好處。一個是失去我,另一個是永遠不會失去我。」
第159章 我已經擁有了(三)
給棺材加種了迎春花後,我和莫亞蒂正式與小星球告別。
我們又回到了養老小屋,或者也可以稱之為我們的家。雖然這幾年我和莫亞蒂時不時就外出,常常好幾個月不著家,但回來了,還是會有種落葉歸根的放鬆和愜意感受。
上個月家裡的浴缸翻修了,修到另外一個獨立的內透外黑的玻璃房間,和盥洗室分離。這是莫亞蒂的意思,他喜歡乾乾淨淨地泡澡。
我本來不大能理解。我年齡上來了,怕滑倒,也嫌麻煩,因此浴缸用得少,大多時候我都是沖澡。
但是,當我學著莫亞蒂躺在浴缸里,任由熱水沒過耳朵,世界忽然寧靜了下來。我放鬆四肢,緩緩順著水漂起來,藍天白雲在我的眼前鋪開,如同無邊無際的畫卷,我也能理解他的喜歡了。
慢慢的,我也養成了泡澡的習慣。不過我做不到像他那樣發呆一兩個小時,我通常是邊看書邊泡,嘴裡啃個橘子吃幾塊餅乾。
當然了,我還會時不時使喚莫亞蒂,「莫亞蒂!我要喝熱牛奶!」
莫亞蒂往往會一臉不情願地給我熱牛奶。「燙死你算了!」他如此恨恨道,然而,馬克杯里的奶溫度剛剛好,我攪拌底部,裡面還放了些蜂蜜。
今年開始,我的消化能力陡然衰退。
我過去總擔心自己掉牙,可如今牙口倒勉強還嚼得動,腸胃卻已經有心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