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逼仄的小店空氣不流通,昏暗潮濕,每個架子都被配件零件擠得滿滿當當,邊邊角角放了不少空的機油瓶。
店鋪門口有幾個半大的小孩在玩,一個高瘦的少年半蹲在一輛舊摩托面前。
他微彎著腰,滿手都是機油,臉也蹭上了髒污,但少年的眉眼中沒有一點不耐煩,拿著扳手認真地在擰螺絲。
程子爭盯著遠處的人,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過了一會,從裡面出來了一個趿著拖鞋的中年男人。
看到門口還停著兩輛自行車,男人一出來就吼了幾句,從架子上抓了個空的機油瓶就往少年身上砸。
男人嫌他幹活慢,語氣刻薄,幾乎是頤指氣使的態度。
少年的眉眼平淡,臉上始終沒有別的情緒,安靜又專注地繼續修手裡的車。
程子爭走那條路的次數逐漸多了起來。
那一片的老樓擠了很多戶人家,路邊有好幾個垃圾桶,有時候生活垃圾處理得不怎麼及時,時常會有流浪貓狗出沒,在那裡翻著垃圾覓食。
有一次,他碰到了流浪狗。
黃色的野狗渾身髒兮兮的,似乎是剛翻過垃圾桶,全身毛都打綹了,可怖的蘚一塊接著一塊地賴在皮膚上,仔細看上面還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虱子。
還沒等程子爭反應過來,轉角處又冒出了一隻黑狗,兩隻狗一前一後,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黃狗呲著牙,衝著程子爭吠了幾聲。
黑狗的眸色漆黑,它露出犬牙,尾巴下垂,發出嘶嘶的聲音。
程子爭很清楚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他曾做過無數次這樣的噩夢。
兩隻狗朝他逼近了幾步,仿佛下一秒就要咬上來。
逼仄狹窄的小巷沒有任何遮擋,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防身。
他對狗有很深的心理陰影。
那些刻意遺忘的記憶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湧進他的腦袋裡,將人溺斃在其中,動彈不得。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些恥笑和咒罵,回想起腥黏的血濺到臉上的噁心感,小腿處的骨頭一瞬間抽疼,似乎是回憶起了被撕咬的刻骨疼痛。
喉頭湧上一陣腥甜,程子爭的眼眸變得漆黑,後背一下子濕了。
他的手心不住地往外冒著汗,攥著拳頭的骨節發白。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跑的時候,一個高瘦的少年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
少年手上拿著一根樹枝棍子,擋在他的面前,幫他趕走了兇狠的野狗。
他的頭髮被汗打濕了,側臉有點髒,鼻尖上沾了一點機油,似乎上一秒還在修摩托。
「謝謝你。」這是程子爭跟聞柏聲說的第一句話。
聞柏聲把手裡的棍子遞給他,神色冷淡,渾身上下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
「這裡經常會有流浪狗,用棍子可以趕跑它們,送給你。」
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但程子爭在心裡記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