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先生有一子一女,這是他的女兒,李弗一直喊她姑姑。
張珠珠也起身行禮,被婦人一把握住了手,說道,「別提了,你們那姑父去年總算是咽了氣,我就回宋家來了。」
張珠珠聞到她身上有一股酒味。
守寡的婦人還能喝酒,而且這位姑姑看著年紀也不小了。
李弗想安慰她幾句,但想到這位姑姑性情豁達,並不是個沉溺傷心之事的人,便說道:「姑姑在張家,想必更加自在了。」
宋章笑道:「正是如此,若能有三姑娘這樣的女孩兒作伴,那就更好了。」
李弗思忖片刻,便說道:「若珠珠願意,就勞煩姑姑照顧她了。」
張珠珠看了李弗一眼,她沒想到李弗會答應。
宋老先生這時:「你孤身一個女子來京城,到底是怕有人說閒話,留在宋家也好。」
張珠珠聽聞此言,便明白了其中道理。
京城不是張家村,她未婚自然是不好跟李弗在一起的,尤其是李弗這裡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到時候張珠珠也少不了被人說閒話。
宋章道:「只怕同我這樣不規矩的人一起,閒話更多。」
她年近五旬,已經是該做祖母的年紀了,卻在娘家住著,守寡還一身的酒氣,可見她是不守規矩的。
張珠珠說道:「姑姑不能這麼說,男人定下來的規矩,不叫規矩,那叫繩子,是用來把人捆住的,不綁繩子,可不是不守規矩。」
宋章聽她這麼說,頓時眉開眼笑。
「正是,我喜歡你這話。」
張珠珠露出甜甜的笑,她也喜歡灑脫的女子。
宋章牽著張珠珠的手,道:「這孩子我領走了。」
張珠珠朝李弗擺手,跟著出去了。
李弗面露無奈:「示意她去吧。」
宋老先生道:「我就知道,你姑姑跟這孩子,合得來。」
宋章作為女子,無疑是離經叛道的,張珠珠又何嘗不是。
李弗道:「您說的是,她們合得來。」
但張珠珠的話也沒有錯,所謂「經」和「道」,也就是規矩,只是捆綁女人的繩子,遵守這些東西,必定等於忍受痛苦。
李弗並不想要張珠珠受苦。
他希望她永遠高興。
宋章領著張珠珠穿過宋家的院子,宋家幾個女眷也往她們這裡瞧,有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還想往過來跑,但很快就被人抱走了。
宋章說道:「我一把年紀了,守寡住在娘家,整日飲酒作樂,她們擔心我帶壞了家裡的女孩子,不許她們跟我往來。」
張珠珠道:「沒事,道不同不相為謀。」
宋章頷首:「對,我從前也很苦悶,如今我想明白了。」
她自己的親生女兒尚且不能理解她的苦悶,又遑論娘家人呢。
兩人到了書房中,張珠珠地上散落著宣紙,她勉強認出寫的是行書。
宋章隨意從上頭踩過去,讓張珠珠在她對面坐下:「寫幾個字給我瞧瞧,我聽父親說,他教你寫字時,沒少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