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王富貴懷裡的辛棄疾砸吧了一下嘴。約莫是有些餓了,孩子啊啊叫著。這聲音並不大,但對院落里都是剛為人父母的,對嬰兒飢餓時的呼喚再敏感不過,當下就有幾人看了過來。
王富貴拍了拍襁褓,他目光掃過那幾個神色不一的漢人父母,最終對上了辛棄疾祖父——辛贊的目光。
如雷電貫穿烏雲,殺意如暴雨落下。
而知府對此一無所知,他還在慢悠悠地回身打量眾人,眯縫的眼睛精光四射。
知府的目光從百姓們滿臉防備的臉上划過,他隔空指向他們懷裡的襁褓,晃著手指挨個點過去:「這是辛棄疾,這也是辛棄疾,這個還是辛棄疾……小小院子,竟有這麼多辛棄疾,妙,實在妙!」
說著說著,知府居然笑出了聲。聽到笑聲,眾人越發緊張,幾條護著襁褓的臂膀不由收緊。
知府笑罷,陡然冷了臉色,眼神如匕首般從嬰兒們的臉頰上剜過,陰惻惻道:「既然都是辛棄疾,那我這父母官這次就大發慈悲一次,將他們全都帶回官府保護照料。」
不待這些嬰兒的父母作出反應,知府用女真語大聲吩咐金兵上前搶奪襁褓。他面色冰寒,殺意凜然,看架勢,儼然是寧可錯殺一千假的「辛棄疾」,也絕不放過真的那個。
金兵獰笑著大步上前。
百姓們本能地不想與金兵有所衝突,婦女們抱著孩子不斷往後退去,男人們則擋在妻兒的面前,試圖為家人爭取一些逃跑的時間。只是大門被知府堵得嚴嚴實實,整個小院完全封閉,金兵搶奪孩子,猶如瓮中捉鱉般輕而易舉。幾息之間,就有女人被搶走孩子,小院裡頓時響起一片悽厲的哭喊。
金人們笑容得意,肆無忌憚。在他們的一貫認知中,漢人就是柔弱可欺的羔羊,他們溫順怯懦,任勞任怨,講話時永遠小心翼翼地低著頭,面上刻著一成不變的怯懦討好。
而金人,他們是高貴的牧羊人,天生就是漢人的主子,是高人一等的存在。他們只要對這些羔羊稍加斥責,甚至不用揚起馬鞭抽打,這些漢人就會雙腿一軟,跪地乞討。
但這一次,他們想錯了。
為了保護幼崽,再柔弱的動物都會和天敵殊死一搏,更何況,金兵們面對的不是真正的四角羊,而是一群做慣粗活、擁有著健碩肌肉的漢人呢?
家仇國恨、奪子之痛……屍山血海的衝突和伏低做小的怨恨化作沸騰在血脈里的憤怒,一股腦兒地衝上頭頂,當金人伸手去搶自家孩子時,一個漢子突然爆發——
他怒吼一聲,如被激怒的鬥牛般沖向金人,以手為拳,惡狠狠將其撲倒在地,照著金人高高的顴骨,揚起沙包大的拳頭就一頓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