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贊!」王富貴不情不願地回過頭,一腳碾上知府的頭顱,既像泄憤,又像示威,把那顆頭顱踩得咯吱作響。他瞪著人群最後的辛贊,聲音冰冷卻又難言急切:「我們說好的!」
眾人也望向辛贊。
辛贊對上王富貴的眼睛,抬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他手上緩緩拍著辛棄疾的襁褓,腦中卻思慮翻騰: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與王富貴合作,其實已是最好的選擇。
有王富貴遮掩,知府和這群金兵的死亡可以被掩蓋成一場狗咬狗般的利益糾紛。至於王富貴是否會出賣眾人,他手上沾了知府的人命,想必他也不會節外生枝,否則也難逃一死。更何況,王富貴剛才還直白交代自己的弱點——他那老娘和在章丘當差的兒子,這本身就是在向眾人示好的意思。
但,真的要和他合作嗎?
辛贊沉默地掃過地上那一片被綁起來的金兵,又掠過那一灘殷紅中的知府屍體。幾炷香之前,這個小院安寧而和諧,充滿著歡聲笑語,而如今,只剩一片充滿不詳的狼藉。
王富貴的反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這轉變,也可謂險之又險。倘若剛才知府對他的訓斥婉轉一些,態度和藹一些,那王富貴是否就會繼續抱著自己的孫兒向金國求榮?
有一就有二,有二即有三,誰也說不好王富貴的忠誠能持續多久。一想到自己的孫兒會因為王富貴落入險境,辛贊就忍不住氣血上涌。
躺在爺爺懷裡的辛棄疾似乎感受到祖父的情緒,不安地踢了踢襁褓。他張開嘴,吐出一個口水泡泡,黑而純粹的眼瞳一眨不眨地望向祖父的方向。
「辛家阿翁!」有人喚辛贊。
出聲的,赫然是剛才第一個對金兵動手的農家漢子。漢子瞪了一眼王富貴,上前一步:「阿翁,這小人的話不能信!誰知道後面他會不會再反水?」
「是啊!」人們紛紛應和。有人把目光放到了辛棄疾身上,擔憂無比:「辛阿翁,我們倒也無所謂,但你家孫兒……」
「王富貴的兒子在章丘當差,誰知道他會不會把你孫兒的消息賣給章丘的知府?」
辛贊目光一凜,王富貴見狀立刻叫嚷起來:「我不會!我不會!我把我老娘的住址告訴你們,若是我再出賣辛棄疾,我老娘就任你們處置!」
「像你這種貪圖富貴之人,你老娘在你心底又有幾分重量?」有人不屑地噴出鼻音,語氣輕蔑而質疑。
「你說什麼?!」王富貴如同點燃的炸藥桶,也瞬間憤怒起來,「若不是為了我老娘和兒子,我至於做這死豬的走狗?」
王富貴「呼哧呼哧」地喘氣,停頓了幾息,終於不耐地望向辛贊,等著他的決定:「辛贊,你倒是說句話——你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