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教堂彩色的玻璃花窗,在聖母像上灑下夢幻的光斑。溫暖的光束里有細小的塵埃飛舞,耳邊環繞著飄渺的歌聲,讓一切都如隔著薄紗一般朦朧起來。
窗外的綠樹上有鳥兒的啼鳴,忽而飛起落到窗台,歪著腦袋看向窗內。
教堂里響起皮鞋踩踏地面的規律的腳步聲。他的愛人手拿捧花站在窗下,聞聲抬首看來。
愛人的眉目清冷淺淡,是這世上最高遠的雪山,眼底卻帶著隱藏至深的憂鬱。
沈周南停下腳步,將領帶扯鬆了一點。
他忽然覺得有些好笑。明明已經是三十幾歲的老男人,此時在自己的婚禮上卻像個毛頭小子一樣緊張。
沈周南伸出手,在短暫地猶豫後,他的年輕愛人將手牽上了他的。兩人一起向手持聖經的神父走去。
他們在神父面前說我願意,在壁畫上眾神的注視下擁吻,用戒指交換彼此的生命和未來。
悠遠的頌歌攀上高潮,窗欞上不知何時飛來一群鳥兒,此時也在盡情歌唱。
他的愛人低頭看著手指上的戒指,沈周南在看他。
如今一切清晰的記憶都已遠去,痛楚和大量失血讓他的神智模糊起來。
只有彩色玻璃窗、慈悲的聖母像、鳥兒的歌唱以及光里的席言,凝練成更為璀璨的記憶碎片。
沈周南皺眉艱難地喘息。車禍發生的那一剎那,他下意識護住了副駕上的席言。
飛來的鋼筋刺穿了他的心肺,將他整個人釘在了背後的座椅上。
感受著冰冷的物體穿透內臟的感覺,他勉強撐起上半身,側身去看一旁的愛人,卻看到了他眼裡的驚慌,眉心也蹙起,嘴唇囁嚅著卻沒說出話來。
「沒事的。」沈周南的手撫上愛人的側臉,而後僵住。
他沒注意到手上也染了血,弄髒了愛人淺色的皮膚。
他想把手收回來,卻被他的年輕愛人察覺意圖,在他收回之前伸手托住了他的手背,而後低下臉去,用臉頰輕輕蹭著他的手心。
沈周南瞳孔縮緊,手指蜷縮了幾下。
他的愛人緩緩抬起眼睛,用久違了的憂鬱目光看他。
在那場婚禮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沈周南再沒見過這樣的眼神,因為他總有辦法讓他的愛人笑。
但這一次的憂鬱是為他。
沈周南嘴角勾起,他的一廂情願在這一刻終於有了回應,雖然有些不合時宜。
「沒事的。」他輕聲道,更加湊近他的愛人,用額頭抵住愛人的額頭,指腹輕輕摩挲著愛人的眼角,不停安撫道:「沒事的,我不會死的。」
他的聲音里透出藏不住的虛弱,臉色肉眼可見的失色起來,就連貼著愛人臉頰的手都逐漸冰涼。
他們離得太近,呼吸可聞,席言握住他的手掌,半晌之後低聲應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