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澄提前抵達,打點一切,擺什麼花,泡什麼茶,都一一過問。又致電每位賓客的私人秘書,確認出席情況。
「董先生有花粉過敏症狀,這盆搬到那邊吧。」她剛說完,身後便傳來拍掌聲。回頭看時,幾個西裝墨鏡高頭大馬人員,簇擁著一男一女走進來。男人長得年輕,頭髮往後梳得整齊周正,正微笑鼓掌,「看來我真是沒了你不行。」他走上前,一隻手搭在何澄肩上,正要貼面吻。
何澄躲開,往後退一步,喊他葉生。
女人往前,立在何澄跟男人中間。她開口,滬腔滬調:「令綽,就因為你迭種虛頭巴腦個做派,才讓外頭人誤解何澄。」
何澄微笑,對這個叫做葉允山的女人說:「葉小姐,葉生也只是跟我開玩笑。」
這天晚宴,是葉家請銀行界朋友吃飯。飯後,大家自自然然移坐沙發上,喝酒閒聊。席間各位從恒生指數期指聊起,到此前韓國第一銀行的項目收購案。聊到一半,大葉生忽然到了,笑笑說:「不好意思,有點事,晚了到。」他身旁跟著太太葉羅安妮,含笑跟眾人打招呼,坐下後笑對葉允山說,「剛在聊什麼?中央跟特區政府剛簽訂的CEPA
2003年,中央政府與香港特區政府簽訂《內地與香港關於建立更緊密,經貿關係的安排》(簡稱CEPA)。其中第四章第14條第一款提出,內地將允許廣東省境內的居民個人赴港旅遊
?」
葉令綽插話,「我們在聊中國銀行跟滙豐銀行的風水之戰。中行造型像把菜刀,滙豐要破它風水局,就在屋頂上放兩台大炮形狀的起重機,對住中行。」
有人接口:「還有花旗銀行,像面盾牌。」
「哇,有刀,有炮,有盾。打仗啊。」
眾人笑。葉羅安妮也笑,腦袋微微往後昂,肩上披肩滑落在地。工作人員正要上前拾起,葉羅安妮卻含著笑,用手指輕輕指一下何澄,禮貌而友善地對她說:「麻煩了。」
其餘人仍在說說笑笑,都沒留意這邊。葉允山看到了,她捏著杯子,慢慢地移開目光,佯作沒看到。
何澄彎腰,拾起披肩,上前遞給葉羅安妮。
過了一會,何澄手機震動,低頭看,葉允山給她發來消息:「累的話,先回去休息。」何澄低頭打字,「不累。」
說不累,那是假的。但誰不假?她戴著這副假面具,進了一趟洗手間。以水潑臉,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妝容精緻,臉色略憔悴,但硬支棱起來,還算亮麗。
鏡子裡的自己晃了晃,跟兩年多前的她重合起來。
一張更蒼白的臉。
兩年多前,她頂著這樣一張臉,到長風地產去應聘。
公關部的人都聽過這個媒體人的名字。沒有人想用她,但不妨礙他們想見一見她。見了一面,發覺也並非什麼絕世大美人,清麗脫俗而已。讓她回去等消息。門還沒關穩,便低聲交頭接耳。
她出去等電梯,然後在這裡,遇上了她的命運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