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奇怪,過去他受母親影響,從不到旺角深水埗這種地方,也甚少踏足大排檔。但到廣州後,陶律師這個饕餮之客常帶他去吃美味小館,品嘗平民美食,他漸漸也學會捲起衣袖,手指捻起田螺,大口吮吸。
長堤街頭,海鮮酒家跟餐館外掛起一串串電燈泡,漸次亮起。還沒入夜,店家跟夥計就忙於搭起棚架,擺開摺疊桌椅,兩手在半空中抖出一塊塑料桌布,擺開。餐館裡玻璃櫥窗後是燒臘攤位,師傅手起刀落,斬件切片,皮脆肉嫩的燒鵝瞬間裝盤,遞出去給服務員。
陶律師跟程季澤坐的位置,正正可以將炒粉檔口看得清楚。師傅手腕翻飛,鐵鏟在鍋中上下翻飛,熱油滋滋作響,食材逐漸熟透,香氣誘人。陶律師取過一次性塑料杯,倒一杯珠江純生,嘴上道,「程生,你最近很得閒啊。」
「你想說什麼?」
陶律師放下杯,推到程季澤面前,笑一笑。「應該是我問你,你想聽什麼?是程一清在法庭上的表現?法院的判決?」
程季澤不出聲。陶律師也不再逗他,將大致情況告訴他。香港程記在內地做的系列消費者調查,指向市場上存在嚴重的混淆現象,由於商標一樣,大家認為廣州程記就是香港程記。「他們認為程一清故意抄襲知名商標,有心搶注。」
程季澤說:「她如果有心搶注的話,就不會近期才做這件事。」
陶律師笑:「她能怎麼說呢?總不能說,因為我跟程季澤合作不愉快,關係不清不楚,所以要另謀出路吧。」
程季澤無聲地給自己倒杯啤酒。
陶律師說:「這事其實的確有點複雜。香港遵循海洋法系,規定先用先得,而內地遵循大陸法系,誰先註冊誰先得。再加上這家品牌源於咸豐年那麼久……」
粵語裡慣用「咸豐年的事」去指代年代久遠,但程季澤仍忍不住打斷:「道光。道光是咸豐他爸,比咸豐年更早。」連他都沒察覺,自己對程記及雙程記,早有了感情,而非單純賺錢工具。
「反正我意思是,這件事其實真的沒必要法庭上見。程一清強調程記從內地起家,雖然中間數十年沒營業,但傳承人和技藝都不曾中斷,這是事實。而香港程記那邊從清代至今一路延續,這個牌子在他們手上做出名氣,更加不假。雖然香港程記沒有在內地註冊,但是卻對程記品牌投入大量廣告宣傳費用,廣東人去香港也流行買程記回來當手信,大家都是姓程一家人,不如求同存異,私下和解,好過經歷冗長的訴訟程序。否則,任何一方維權失敗,就要面臨巨額訴訟費跟賠償費。」
程季澤當然知道陶律師說得對。眼下,廣州程記被視作雜牌,而香港程記進入內地的野心也卡在商標註冊上。誰也不比誰好過。如果簽訂庭外和解協議,一方退一步,對彼此都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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