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的穆庭葉藏盯著對方看了半天,直到對方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過身同他對視。
黑色微蜷的髮絲下藏著一雙鳶色的眼睛,眼神平靜而木然,在聽到聲音時才會轉動一下,然後迅速回歸原位,像個拋棄感情的木偶。
「需要法律援助嗎?」
同森鷗外打交道多了後,穆庭葉藏總是格外注意他身邊的未成年人,總感覺眼前的少年會變成第二個與謝野晶子。
湊近了看,他才注意到少年周身透著濕意,臉側上還有未乾的水痕。
少年默默轉過了身背對著穆庭葉藏,繼續纏著繃帶,用實際行動回答剛才的問題。
「在你眼裡我就是這種人?」
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經過夜襲,並且在椅子上將就了一晚的森鷗外肉眼可見的憔悴。
「那可是見義勇為,是我大早上把他從河裡撈出來的。」
泛青的眼底和皺巴巴沾著血點的衣服怎麼看怎麼可憐。
穆庭葉藏瞥了背對著他的少年一眼,攬著森鷗外的肩膀到一旁的角落,壓低聲音:「那個孩子的狀態不對勁。」
那種麻木的眼神,前不久他還在與謝野晶子的身上見到過。
不對生活抱有期待,否定世界,否定自己,最終走向死亡。
在這一刻,在穆庭葉藏眼前有一條路:前方是未知,身後是死亡。
剛認識的少年就站在這條路的中央,正義無反顧的往回走。
「畢竟是正在自殺的人,有什麼樣的眼神也不奇怪。」
本想隨便撈個人做見證人的森鷗外在看見少年眼神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們會是一路人。
為了尋找生存的意義,可以付出一切代價,包括——生命。
一眼看透森鷗外到底在想什麼的穆庭葉藏捏著眉心嘆氣,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他省心,「給他找點感興趣的事做吧。」
人要是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就會開始對死亡感興趣,希望對方還沒到那一步。
靠的過近兩人,難免染上對方的氣息。
木製調的香水混著未乾的潮氣,讓人想起雨後的森林。
充滿生機與隱藏起來的捕獵者。
看著森鷗外又一次露出那被野心填滿的眼神,穆庭葉藏突然笑了,手指遵從內心最原始的想法。輕輕地覆在他眼前,像是在觸碰一片羽毛,「在有把握之前變得謙卑一些。」
只有謙卑,才不會被懷疑,才能走到最後。
放下手後,森鷗外的眼神已然變得柔和,看起來和普通的醫生沒什麼區別。
剛逝去就開始懷念那個眼神的穆庭葉藏有些手癢,不自知的揉搓著食指的指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