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部是呼色赫公社所在地,大草原上地廣人稀,場部距離這裡要近百公里呢。
「就算現在雪停了,路上都是積雪,騎最快的馬也趕不及的!」一個穿著棕色蒙古袍的蒙古女人用蒙語不斷地念叨:
「來不及的,來不及的。」
「巴拉老頭沒了以後,咱們這啥牲畜生病了,都得去場部請,哪來得及啊!什麼好牲口都白瞎了。」一位戴著頂三角形的羊皮尤登帽的本地漢族牧民,東北話混著帶點口音的蒙語,一邊抱怨一邊抹腦門上的汗。
牲畜就算拆分到各個牧民手裡照顧,但都是屬於大隊的,是屬於大家的財產,誰養著的死了,都是集體一起受損。
今年冬天連餓帶凍,再加上被狼掏走的,死傷近四分之一。這種8月初早早配上的母牛,不等春天到來,返寒正嚴重的3月末就要生犢子,小的本來就難保全,要是母牛也難產死了……牧民們養了母牛一年以上的,辛辛苦苦就等著它下犢子產奶呢。
更何況大牛養久了都有感情,死了真是心疼啊。
「可惜巴拉阿爸也沒培養個後輩接他土獸醫的手藝。」戴著雷鋒帽的牧民忍不住嘆氣。
巴拉老漢雖然不是公社裡戴眼鏡的那種獸醫,卻是經驗豐富的老牧民,對於牲畜們常得的病都有一定應對手段,是這片草場上牧民們常打交道的土獸醫,可惜沒熬過今年冬天。
「現在這關頭,還說這個幹啥?」
站在母牛頭側的黑瘦牧民苦著臉,任邊上眾人東一嘴西一句的著急,並不答話。只是在母牛喘粗氣時,一下一下撫摸母牛頭臉中央微卷的白毛。
長手長腳的生產隊大隊長也急得直跳腳,他一邊撫摸母牛的肚子,一邊向外探頭探腦,催促問:
「衛生員呢?還沒來嗎?就算背也背來了!怎麼還不到?!」
「來了!來了——」站在最外圍的牧民看到一路顛簸過來的手電筒光照,忙歡喜地大喊,仿佛看到了救星。
林雪君在呼倫貝爾長大,雖不會書寫蒙族文字,也看不懂蒙字,但聽和說卻沒問題。
她圍在邊上將大隊長和其他牧民們的話都聽了個明白,比探頭探腦滿眼迷茫的知青們更了解來去脈。
也順著眾人目光往牛棚外看,林雪君發現來的是熊一樣壯的蒙古族婦女主任。知青們抵達大隊時,抱著自己去見衛生員的就是這位強壯的婦女主任。
婦女主任簇擁著的是衛生員王英——就是給林雪君看病打針的人醫小姑娘。
大隊長病急亂投醫,竟然將人醫給請來了。
雖然人和牛都是哺乳類動物,但人和牛的構造、疾病及治療辦法等等大多都有天壤之別,大隊長這是真的急得沒辦法了啊。
林雪君看著衛生員王英穿過牧民們讓出來的路,走到母牛跟前,皺著眉跟大隊長講自己的難處:
「大隊長,人和牛那能一樣嗎?你讓我治,我……我也不會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