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慢地咀嚼兩個詞五個音,悄悄把它們背了下來。
「你覺得那羊羔還有得治嗎?」穆俊卿踩到板凳上,探頭往人群中心的林雪君和羊羔身上打望。
阿木古楞也學著他的樣子站在板凳上,搖了搖頭,「小羔子死得很多。」
他會說的漢話不說,講到這裡便止住,只是注視著那個在人群中、埋頭對著小羊羔的一團身影。
人們圍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便有戶主揣著手退出來,一邊走回自己的凳子,一邊搖頭:「沒轍,就算場部的獸醫來了,也夠嗆。」
「這有什麼好治的。」跟出來的人應聲。
又好幾個人也散開來,繞回自己座位。
全程,林雪君都沒有被打擾,她不知什麼時候從針灸包里掏出了兩個最粗的長針,像筷子一樣捏在掌中。
然後,她左手搭在小羊羔頭頂,輕輕撫摸了下。
接著,慢慢收緊五指,掐住它的頭,使它不得動彈。
「咩~」小羊羔有些虛弱地叫了一聲,之後蔫蔫地趴伏下去,連眼睛都閉上了。
林雪君便跪趴在地上,用兩根針去戳小羊羔的口鼻。
其他人見她既不嫌髒,也不嫌冷的樣子,有點唏噓。
瞅她臉上那皮膚好的,白白淨淨的,也就是個從城裡來的、沒受過凍也沒吃過什麼苦的小孩兒,學過些知識,願意這樣努力、這樣豁出去地爭取做好獸醫衛生員的工作,也挺不容易。
如此一想,戶主們便將那些討論她不行的話,默默咽回去了。
算了,就是個小孩兒而已。
這些受過生活之苦的長輩們,會粗線條地在小姑娘面前直言她恐怕不行,與此同時,他們身上還有一種『怎樣都好』的灑脫。
他們商量事情時雖然什麼話都講,好像很嚴格,但他們不固執。
幾位戶主退出去時,已嘆氣著接納了大隊長這個任命。
試一試就試一試,世上事也就那麼回事,沒什麼了不得。
試一試吧,要是行,那最好了,他們大隊就有獸醫衛生員了。要是不行嘛,耽誤些事兒就耽誤些吧,咬咬牙什麼困難都能挺過去,到時候再把她換掉,去場部請一個新的回來得了。
反正……現在獸醫衛生員這個位置是空缺的嘛。
就在戶主們懷揣著各式各樣的想法,逐漸散開,或坐回板凳,或擠到棚圈門口抽旱菸時,伏在那裡的林雪君忽然收起手裡的長針,雙手撐地站了起來。
她拍拍膝蓋上的泥土草屑,把兩根銀針放回獸醫小箱中,在眾人投來好奇目光時,她拍了拍還蹲在那裡摸羊羔的孟恩肩膀,朗聲道:
「孟恩大哥,你的羊羔治好了,你現在把它帶回去它媽媽身邊,讓它喝點奶吧。不然餓太狠,可真的要活不成了。」
「?」孟恩搭在羊羔背上的手頓住,仰臉瞠目,滿眼茫然。
啥?
「嚯?」
「就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