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一瞬亮燃,舒展的信紙搖身裹上赤紅色新衫,再一翻轉,便化成黑灰散落無蹤了。
…
第二天早上,林雪君整理書桌時,重新折起的信紙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求救字眼。
她向父母述說了自己在這裡的生活,講了草原的廣博和牧民的熱情。她仍要留在這裡建設祖國的邊疆,此心安處是吾鄉。
她不再需要父母幫她回北京,她只希望父母能郵寄幾本關於獸醫、畜牧業的書籍……
將信封進信封收進抽屜,林雪君穿戴整齊,穆俊卿的敲門聲便響了——他如約送來半袋白糖。
林雪君將沉甸甸、晶晶亮的白糖捧在手心,喜歡得恨不得抱一下穆俊卿。
「謝謝穆同志的支援,人民不會忘記你的奉獻。」林雪君故意雙手捧了白糖,在面前舉高,朝著穆俊卿笑得眼睛彎彎。
「省著點吃。」穆俊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最後望了一眼那半袋白糖,才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林雪君轉身以勾開房門,捧著白糖衝進屋,高興地大喊:「衣同志,快看穆同志給我們送什麼來了!」
「啊!啊啊!白糖!」衣秀玉當即放下插在饅頭裡的筷子,轉身就過來迎。
兩個人將白糖當鑽石一樣捧著,小心翼翼地分成兩半,一半放起來留給孟天霞和劉紅,剩下一半才倒入小碗裡端上桌。
衣秀玉歡天喜地地把兩摻面饅頭端上桌,又盛了兩碗碴子粥。
「多放點,別省著,咱倆的目標就是今天早上把這小半碗白糖,一次性吃光!」林雪君大聲宣布。
在衣秀玉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林雪君毫不猶豫地捏著自己的饅頭,讓它在白糖碗裡來了個大頭朝下的深扎。
之後捏起沾滿糖霜糖晶的熱騰騰饅頭,把嘴巴張到最大,惡狠狠來了一口。
糖霜最先接觸到舌尖和口腔黏膜,只是感受到那種分明的顆粒感,哪怕還未嘗到甜,林雪君已經感到了幸福。
白糖明刀明槍的甜,真像匕首一樣在她的大腦神經上狠狠插刺,大量的多巴胺被刺得噴涌,讓她發出幸福的喟嘆,閉上眼睛歪著頭,縮起肩膀,露出仿佛即將高歌一曲、正醞釀情緒的歌唱家的表情。
衣秀玉只是看著林雪君的樣子,就已經饞得口水泛濫了。
她便也學著林雪君的樣子,捏起饅頭在白糖碗裡遨遊……
林雪君仍閉著眼,糖的甜味之後還有饅頭的面香。
麥芽被加熱後也會釋放甜味,但那跟白糖的鋒利的甜不一樣,麵食的甜是溫柔的、細膩的,慢慢通過味蕾傳遞給大腦,那種感覺……像被擁有淺淡甜味的棉花糖包裹住,甜味是一絲一絲滲進來的。雖然不強烈,卻格外綿長。
深吸一口氣,林雪君想,以前還常常跟同學家人去吃大餐呢,怎麼那時候沒覺得吃好吃的東西時,是這樣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