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慮之後,想像中最可怕的境況並未發生,他整日沉浸在奇蹟般的幸福之中,睜大渾濁的雙眼,欣賞仍湛藍無際的天,欣賞總算順利返青的草,欣賞令他恐懼的蝗蟲群落日漸稀疏。
有時他甚至開始擔心,他們製作鳥巢挽留下那麼多鳥和野鴨,甚至偶爾還能看到天鵝在河邊嬉鬧,萬一蝗蝻不夠它們吃怎麼辦?
因『空軍益鳥』們在捕獵蝗蝻的行動中表現過於優秀,畢力格老人深怕人類對這些遠道歸來的精靈招待不周。
於是,他總念叨著,今年就少吃些魚吧,給燕鷗雛鳥們留一些。
林雪君已去過第八生產隊等地,確認其他生產隊的學員都能獨立給難產母牛接生後,又馬不停蹄地來到第六生產隊。
冬天也跟著她學習過的青年海日古帶著另外兩名學員,在第六生產隊做得很好。她總算放了心,在折返第七生產隊的路上,拐到第六生產隊冬駐地,探望冬天時生病的畢力格老人,安然地與他飲一杯茶,或並肩站在草坡上,乘著春風,放眼賞景,享受與自然災害鏖戰後的勝利戰果。
陳社長的電話達打到第六生產隊找她,林雪君站在坡頂應一聲,轉頭問畢力格老人:
「老阿爸,你站在坡頂冷不冷?要不要跟我下去,到氈包里暖和暖和?」
「我不冷,你去吧,我想再看看。」畢力格朝著林雪君笑笑,隨即又將視線放遠,追著野鴨在河流間竄游,追著鳥兒飛向高空。
林雪君跑下草坡,跑幾步回頭看看畢力格老人,見對方始終含著笑,面容迎著光,仿佛沐浴在幸福之中,便也笑著跑走,在來喊她接電話的少年的引領下,走進土坯房,接起話筒。
「陳社長!」
「林雪君同志。」等候已久的陳寧遠鄭重地喚她名字,隨即語氣激昂地向她分享了呼色赫公社各生產隊的戰蝗成績。
林雪君認真傾聽,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陽光穿透土坯房並不很清透、也不怎麼均勻的玻璃窗,照在她低頭聽電話時專注的側臉上。
年輕獸醫的笑容純粹,眉眼飛揚,眸底滿滿都是振奮和熱血碰撞出的光芒。
終於,一冬的焦慮得到紓解,一冬的辛勞換來春的回報。
天氣暖了,花兒也開了,細細的毛毛雨匯聚成甘霖瓊露,回應了每一位熱愛草原的牧民們的期待。
候鳥住進不知什麼好心動物建的正合適它們居住的豪宅,唱著歌談著戀愛,飛速在幾周內生了蛋,開始了多娃家庭的幸福生活。
在好心給鳥兒們造豪宅的人類們歡慶欣慰之際,沃勒在一個漫天星子異常閃亮的夜晚,從遠處草野狩獵歸來,它不止帶了一隻野兔,還帶回一條臉黑黑的小狼崽。
小動物毛髮蓬鬆,二頭身小小一團,有時跟不上沃勒,跑太快還會踉蹌跌倒,原地變球打滾兒。
沃勒雖不耐煩,卻還是會轉身張大嘴巴,叼著野兔的同時,用嘴尖兒叼住小狼。
它似乎不太擅長叼小狼,總叼得人家吱哇痛叫,小狼都沒抱怨它這個爹,沃勒倒先被煩得臉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