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猴。」
「都返古了。」
「撓頭髮、抓後背,嘰嘰叫。」
「哈哈哈……」
笑聲摻在哞哞牛叫聲中,與風聲和枯枝摩擦的調子相交,駐地又迎來了一年中最嚴酷,也最熱鬧的季節。
為了歡迎牧牛的旅人回家,大食堂又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宴席。
王建國將緩好的連皮五花肉切成一個又一個幾乎等大的長方塊,抖抖顫顫的可愛肉塊過油炒香,六面都焦黃誘人了先出鍋。空出的鐵鍋炒好糖色,再將五花肉入鍋,上成亮油油的紅棕色——
扒在大食堂櫃檯外的孩子們墊著腳看得嘶溜嘶溜流口水,這個時代大家都缺油水,看到油汪汪的紅燒豬五花根本忍不住。
幸虧有個櫃檯擋著,不然被這麼一群眼睛冒綠光的孩子們圍著,王建國還真有點緊張害怕。
飯點一到,大家聞著味兒就來了。
胡其圖阿爸家的東西有一幫人幫忙裝卸和收拾,這會兒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大炕也燒起來了,一家人暖暖呼呼地過來吃飯。
大桌一坐,人們便開始大聲嘮嗑。久未見人社交的遊牧人有一肚子的話,連一個月前在牧場上看到一群黃羊這等小事,都要絮絮叨叨地念好幾遍。
極端孤獨過的人都懂,在忽見親友後,會瞬間化身話癆。只有將堆積了滿腔的孤獨和寂寞都傾瀉掉,他們才能變回常人。
感同身受的社員們都耐心地傾聽著,沒有人會去打斷他們的傾訴。
讓他們說吧,這些牧場上小草知道、小樹知道、風和牛馬知道的大小事,終於也被帶回了駐地。
樂瑪阿媽拉著林雪君的手,念念叨叨地訴說:「塔米爾說他在電視上看到你了,真了不起啊,小梅,可惜阿媽沒看到。塔米爾說你在電視裡可好看了,胖嘟嘟的比肉眼看著富態,講話中氣十足。他說那些講話的模範,就數你聲音大,有咱們草原兒女的豪爽勁兒,真好。」
林雪君聽得面紅耳赤,其實是她在台上太緊張了,沒能把控好音量。她下台後可後悔了,特希望重生回去,把自己的音量調小一點,更從容優雅一些,好過像個朗誦課文的小學生,兀自地慷慨激昂,令人每每回想起來都臉紅。
塔米爾湊近她小聲道:「我和托婭趕在你上台前到的觀看室,你說得可好了,站得像白樺樹一樣直,就這樣。」
說著,他坐得直直的,連脖子都拉成了一條直線。
林雪君又發窘,又忍不住笑。
另一邊樂瑪阿媽又拍著她的手與她講話,說他們這一年在牧場上的見聞。
說塔米爾去了一趟首都,回來後比以前穩重了,長大了,可靠了。
說小兒子如今也能幹了,不比他哥哥差……
「胡其圖老了,背也彎了,拉弓的速度趕不上黃羊了。幸虧塔米爾在,我們回來時獵到了三頭黃羊,個頭都不小,也給你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