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子佑人公社負責的事兒,跟她所在的呼色赫公社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畢竟不是他們子佑人公社的獸醫……
思緒一飛,邵憲舉又開始後悔——
是不是不該說得那麼細?省略掉其他獸醫都治不了這一項,會不會好一點?
想到這裡,他搓手指的頻率更快,望著林雪君時眼中不僅有殷切,還透出濃濃的憂慮。
「有其他獸醫的診斷嗎?」林雪君走到桌邊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水,又接了水洗了把臉,轉回頭詢問。
「說什麼的都有,因為跟之前的鹿瘟病症不太一樣,有說是另一種鹿瘟的。」邵憲舉回憶起自己攝取到的信息。
「每一頭生病的鹿好像症狀都不太一樣。」這時一直在觀察林雪君的阿依娜終於開了口,她用蒙語道:「有的抽搐,有的發燒,喘……有的用角撞樹撞人,還頂人,你把它推開了,它還頂你,像丟了魂兒一樣。我們的馴鹿以前從來沒這樣過。」
「還有呢?」林雪君擦乾臉上的水珠,乾燥的空氣瞬間將皮膚繃緊到嘴都張不開。她忙借了薩仁阿媽的雪花膏往臉上一通抹,抹勻後掌心上還有點潤潤的感覺,都搓揉在手背上,一點也不浪費。
「還有的看不見了,有的整日傻站著,東西送到嘴邊都不吃,也像丟了魂兒。」阿依娜又道,「我們的薩滿也沒辦法,族長說我們又要搬家了。」
在這種寒冷的冬天,在森林中遷徙。
可是去哪裡呢?
現在他們住的地方已經作為他們冬天的營地有4年了,偏南的森林有足夠馴鹿食用的苔蘚,有遮風擋雪的山窩子適合他們建撮羅子群聚生活,有許多動物在森林中穿梭供他們捕獵維生。
臨時尋找新的營地繼續向南遷徙,哪裡還有更適合人類和馴鹿共同居住的地方呢?路上會安全嗎?會不會生病?老人和小孩們能活下來嗎?
馴鹿到了新的地方,又真的能免除災難活下來嗎?
疾病看不見摸不著,他們要一直這樣逃嗎?
阿依娜低頭搓了搓自己經年累月曬得粗黑乾燥的手指,忽然從胸腔里湧上一股喘不上氣般的絕望。
用力呼吸,氧氣充盈肺部的同時,一股清新的雪花膏味道一同湧入鼻腔。
她抬起頭,林雪君已走回炕邊,撈過放在炕上烘的熱乎乎的棉襖套在毛衣上,一邊系扣子一邊道:「從這裡出發去你們部落,大概需要多久?」
「騎馬到敖魯古雅要一天一夜,再進森林到我們部落,大概又要半天。」阿依娜抬起頭望望林雪君,又轉頭看向邵憲舉。
舔舔嘴唇,她忽然深吸一口氣,「你願意跟我們去救馴鹿嗎?」
林雪君與一顆扣子鬥爭了幾秒鐘終於將之塞進小小的繩圈,抬頭似有些不解地望一眼阿依娜,一邊與另一顆扣子作鬥爭,一邊道:「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