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君拉住樂瑪阿媽遞過來的手,被她拽得坐上炕,一起看屋子裡大家聊天的熱鬧,目光也時不時追隨著塔米爾。
青年的頭髮長了,紮成小辮子,他與托婭說笑兩句,回頭望向林雪君。
臉上笑容轉淡,他嘴唇拉成一條直線,沉默了幾秒又快速勾起嘴角,儘量讓自己高興起來。
「幫我理下頭髮吧。」他錯過了場部來的理髮匠人,如果現在不理一理,就只能扎著滿頭髮辮去首都了。
去年剪羊毛節時他沒讓林雪君為他剪頭髮,現在就交給她吧。
「好。」林雪君點點頭,又回知青瓦屋取了刀和剪子。
「小梅才做過開顱手術的刀,要給你理頭髮啦。」衣秀玉坐在小板凳上,笑呵呵地說笑。
塔米爾點點頭,被林雪君手指按住:「別動。」
長發一綹一綹地落在肩頭圍布上,塔米爾感覺到她的手指時不時按壓上頭皮。托婭舉著的小鏡子裡,林雪君垂眸專注地梳理他的頭髮,剪刀利落地咔嚓咔嚓。
就像她給牛做手術一樣果敢瀟灑,以後再想見她這樣瀟灑的一面會有多麼不容易!
林雪君將他頭髮全剪成差不多長短,這才開始給他剪層次,當年在小紅薯上學到的理髮術,到底還是用上了。
抬頭從托婭手中的小鏡子裡打量自己剪得如何,目光不期然在鏡中與他相遇。
初見至今已過兩年,塔米爾學俄語、讀各種作品,不知不覺間多了些慣常深思般的沉靜之色。
歲月不止讓孩子們迅速成長,也改變了他們這些半大小子。
她對著鏡中他的眼睛笑了笑,埋頭繼續專注削削剪剪。
長發變短,塔米爾氣質中的異域神秘也漸漸褪去。偏分的碎短髮利落瀟灑,仍很帥氣,但與在草原上縱馬馳騁的他已大不相同。
「好看吶,這樣一下子就能融入到首都大學生之中了嘛。」托婭舉著鏡子,對著塔米爾反覆打量,笑著點頭。
塔米爾捏著鏡子看了一會兒,朝著誇讚的朋友們笑起來,笑意卻似乎並未漫進眼睛。
晚宴時司務長拿出了最好的一扇羊排,牛肉丸子、牛肉渣渣等好吃的都要上桌。
他們生產隊的孩子要去首都上大學了,得讓他記著家裡的飯菜最好吃才行嘛。
「要多給我們寫信啊,多跟我們說說在首都上學是什麼樣的。」
「是啊,不知道大學啥樣,在那邊讀書肯定老好了吧。」
「真好啊,還能跟教授一起工作,一邊讀書一邊賺錢。」
「聽說首都冬天比咱們這暖和多了,那多好,出去不凍腳。」
年輕人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圍著塔米爾喋喋不休,眼中口中儘是艷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