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們這邊蟲災控制不住,西北風一吹,遷飛的害蟲和黃沙都得往東南邊走,呼和浩特乃至首都都可能遭殃。
現在整片敕勒川草原和後套平原區域的治蝗壓力都很大,『必須拉出防線,把災害攔在首府、首都之外』是上面下達的死任務。
各個公社都在拉網兜蟲、挖坑焚燒,噴菸葉子水、挖井引渠,但收效都不夠好,眼看著日子一天天過,向上匯報治蝗工作成果時各個區域的領導幹事喉嚨越來越疼,聲音越來越啞。
他們太需要一個『救世主』了,可是……
張社長看看林雪君,又回頭望向跟在她身後的四個幹事,以及一隊挖渠壯漢。
這是教授和領導都被派去上風口,他們這邊只能派位從蒙東呼倫貝爾草原上臨時調過來的標兵獸醫了啊。
林雪君聽著張社長和秦隊長一左一右夾擊著吐苦水,抹一把臉上被汗困住的沙土,穿過生產隊的土路,正望見路邊一片繩網和風濕水浸的破木板拉出的雞棚。
雞棚外圍著幾個拄著鋤頭鎬的社員,對著內里指指點點。
林雪君路過也忍不住駐足,探頭往裡望,只見運動會操場大的區域裡,分布著數不勝數的大雞小雞公雞母雞,它們中極大一部分乍一看便瞧出行動怪異。
不少死雞堆在雞棚前,還有一些死雞倒在雞棚里尚未來得及清理。
「老太太是個啞巴,小時候好好的,後來生病燒壞了,發不出聲音了。」秦大隊長站在林雪君身邊,也朝雞棚里望去,表情瞬間變得更悽苦了。
雞棚里坐著的老太太頭髮斑白,坐在石墩上無聲地哭泣,不時伸手朝天,似乎在向老天爺鳴不平。偶爾垂下雙手時又覺苦不堪言,忍不住一直拍打自己的腿,仿佛恨不能拿自己替了那些雞的命。
老漢坐在她斜後方的木樁子上,垂著頭木然地抱著小孫女,風沙好像已經抽乾了他身體中的水分,一滴淚也流不出了。
被抱在懷裡的小孫女大概只有一兩歲,看似天真無知的年紀實則對身邊環境和親人最是敏感。她也許不懂老人們的悲苦,卻被他們的情緒感染,代乾涸的爺爺淚如雨下,替無聲的奶奶放聲嚎啕。
這是他們整個生產隊的養雞任務,一下子死了十分之一,病了十分之六七。
秦大隊長站在雞棚邊,抹一把臉,有些無顏面對張社長。
他想上前安慰老頭老太兩句,但他自己心裡也難受得冒苦水,實在是一句好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生產隊內屋舍間忽然跑出來一個漢子,手裡還拎著一根鋸木的拉鋸。他身後追著位婦女,一邊跑一邊喊他停一停。
漢子卻頭都沒回,直梗著脖子嚷嚷:「誰也攔不住我,別說治蝗小組來,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這些話也不是不能講。」
秦大隊長一看來人,當即黑了臉,迎上去就要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