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結束,正陽門擂鼓喧囂,人聲鼎沸。整條街道都極為擁擠,一甲進士的遊行隊伍正在緩緩過來。
蘇正則與蘇靈均以及一些老僕下人都在外等候,此刻聽聞那邊熱鬧非凡,直踮著腳頻頻望去。一位小僕擔心道:「我們家公子可是中了?我在這位置,竟然一點都瞧不見。」
「公子肯定中了,前幾日,我將公子的文章偷偷臨摹下來,拿去給各處的讀書人看,他們都說公子文采斐然,必定高中。」
「你真是要死,你怎麼偷偷臨摹公子的文章?」一旁的人忽然道。
「公子說那都是不用的了,隨我處置。」
「你可小心別被兩位少爺聽見,你真是膽大包天了。」
他們在這邊竊竊私語,那邊兩位蘇家少爺一直仰著下頜頻頻凝望,再加上這周遭喧囂,他們也確實聽不到他們的說話聲。
忽而這時,他們的身後傳來一道聲響,他的聲音溫潤如常,輕和柔軟。他喊的是:「佩珩。可卿。」那站在那裡頻頻凝望的兩人轉頭過來,在這喧囂的人潮中,看見站在人群之末的唐周一席青衫站在那裡。他臉上帶笑,全然宛若當初站立在蘇府的那一位青澀書生沒什麼不同。他對詫異的眾人說道:「我們回家吧。」
回去當日,唐周徹底病倒。
沒有人此刻想要知道在殿試當日發生了什麼,只著急忙慌地照料唐周。別的地方依舊熱鬧非凡,這宅院當中雖然燭火通明,卻似乎那春日的料峭都聚集於此,只剩下無盡寒涼。所有人都滿面愁容,不見絲毫喜色。那一棵花朵盛放的杏樹在這岑寂的庭院內孤零零地飄落花瓣。蘇靈均坐在台階上痴愣地看著那散落不斷的杏花,好似瞧見那薄弱的生命在逐漸地凋零逝去。忽然,他身後的門開了,蘇正則出現在門口,他身後昏暗的燭火在蘇正則的身上照拂出一道道陰黑的陰影,平添幾分哀傷惆悵。蘇正則看著守在門口的蘇靈均,他對蘇靈均說道:「緒正要見你。」
蘇靈均忙不迭站起來,甚至差點被台階給絆倒。
蘇靈均走進去,看見周遭都是昏暗一片,全部都陷入一種無法抹除的昏黑之中。他看見那燭光搖曳之處,唐周身形單薄地躺在床上,他臉色全然蒼白,不見絲毫生氣。蘇靈均似是不敢靠近一般一步步走近,然後看見唐周睜開眼來看他。他這雙潤黑的雙眼凝望過來,他輕輕呼喚蘇靈均:「可卿。」
蘇靈均行走過去,唐周伸手過來,蘇靈均便伸出手掌將他的手搭在掌心。卻見唐周虛弱無力的手,將一枚白玉玉穗擱置在自己的掌心。是當時他贈予他的,時時戴在身邊的那枚玉穗。唐周將這一東西徹底遞交出去,好似也徹底放下最後的重擔,他冰冷的手垂落下去。蘇靈均聽見他在說話,蘇靈均附耳傾聽過去,聽見他說:「它生莫作...有情痴。人天無地...著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