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敢大聲說話,壓著聲音說著,近乎從胸腔里將聲音擠出來。另外一邊有人踉踉蹌蹌地過來,抱著一台電報機,上面沾染著鮮血。那人哭著說道:「小高死了。死之前他死死護著電報機,他的骨頭被打得粉碎。我去的時候那人翻窗跑了,小高緊緊抓著我的手,把電報機交給我。」
眾人沉默了一刻,在這短暫的間隙里,似乎進行了一場哀悼。隨後又有人說道:「有人會用嗎?哪怕懂一點都行。」
沒有人說話,在這死一樣的寂靜里,有一個人鑽進來,是一個女同志,她說:「我懂一點,可能記不太清楚了。」
聽到從外面傳來的聲響,似乎有一大群人正踏著軍靴、拿著槍械而來。唐周說:「都下去躲藏著吧,此時已然不能將人救出來了。不能讓他們發現你們的存在,躲到井裡去。發電報通知齊先生過來。」
此時也確實只能用這個辦法了。
井口很小,幾乎只能一個人一個人地往下爬。唐周站在井的邊緣,推著他們消瘦而又剛勁的脊背,將他們都催促著下井去。他們都心裡急切,尚未注意到下井順序,然而等他們回神過來之後,那人凝望著唐周,驟然驚訝地說了一句:「先生?」
唐周將道具箱抱起來,對他展露出一個微笑,隨後徹底壓了上去。又抬了好幾個道具箱,將井口蓋好,徹底將這隔門關好,又用其他的東西做了遮掩,將這個隔門遮掩成毫不起眼的模樣。此時做完這些,唐周才走了幾步來到梳妝鏡前,他的腦袋上就被抵上了槍。唐周抬頭去看那穿著軍服的男人。他問唐周:「你是誰?」
唐周說道:「我叫明舒。」
這位軍官重複了一遍:「明舒?」
他身邊有人附耳在過去介紹了幾句。這軍官明白了,點了點頭,那槍抵在唐周的額頭,卻更加用力了。幾乎在唐周的眉心留下一個深深的印子。他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唐周說:「我想唱戲。我進入許家之後再也沒有唱過戲,好不容易活下來,來看看曾經收留我的永和戲院,所以才來此地。」
他的臉上露出悲切懷念的神態,一點都不會讓人起疑。那人的槍從唐周的眉心,滑到唐周的下頜。冰冷的槍口指著唐周,似乎隨時都能夠把唐周的腦袋擊穿。槍口挑起了唐周的下頜,迫使唐周微微抬起頭來,將這一張面孔徹底展露出來。唐周看見他的笑容,他對唐周說:「你真是來唱戲的?」
唐周說:「是。」
「那你現在就唱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