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正到了五月初六這日,寶月還是不免有些緊張起來,她只覺得前路漫漫,一片茫然,從前十幾年在杭州的日子好像又一個前世。
瑪瑙和珍珠扶著她從京城不甚熟悉的宅子裡走出來,穿過那池塘和東間花閣,在正廳跪下三拜,她不想聽那些翻來覆去的吉祥話,很想抬頭看看坐在堂上的雙親,卻隔著一條鮮紅的蓋頭,看不清父母臉上的神色。
待她像一個提線木偶一般在喜轎里坐下,便只能瞧見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的吉服和金線繡成的福祿海紋樣。側福晉六禮上免去許多娶正妻的繁雜,吉服規制也略差一等,以示身份有別。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一道清潤低沉的聲音響起:「起轎。」
大約小半個時辰,他們便到了貝勒府,一個聲音慈和的年長姑姑和瑪瑙珍珠一起迎她下轎,那姑姑悄聲道:「請側福晉先入房內稍後,貝勒爺即刻便來。」
她們跨過一道道門欄,終於停在一個院子前,從此這便是她的住所了,寶月心想,府中宮中都沒什麼意思,若是不得四爺的喜歡,以後能將她發配到圓明園去麼,後來人去遺址參觀時,那裡只留下了戰火的痕跡,她也好領略一二萬園之園的風采。
寶月被那姑姑扶著在榻前坐下,床上鋪著一些桂圓花生之類的乾果,硌地生疼,她偷偷掃開,隔著蓋頭只能瞧見左邊桌上一對雕花喜燭跳動著火光。
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寶月不僅頸背坐的僵直,卯時她便起來梳洗打扮,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進過水米,五臟廟中已感到十分難耐了。
那姑姑很有幾分察言觀色的本事,在她身側放了一個迎枕,讓她倚靠,又端來一盤桂花糕,:「側福晉且先墊墊,約莫到了酉時四爺便來了。」
「多謝姑姑,不知姑姑尊姓大名?」寶月輕輕捻起一塊,硬噎著吞下去,她素來不喜歡這些粉粉的糕點。
「不敢當,恐污了貴人尊耳,奴才葉氏。」她依稀瞧見葉嬤嬤好似低下頭來,恭敬答道。
她連忙叫瑪瑙將葉嬤嬤扶起來,那姑姑似乎以為她要發問,寶月不欲多言,頓時又靜了下來。
未多時,外頭傳來太監們的聲響,應當是四阿哥來了。
寶月揪緊衣角,心中天馬行空,不知四爺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傳說中的那樣鐵面無情麼,在家中待自己的妻妾也是如此?
只聽到一陣腳步接近,正是方才喜轎前那道清潤聲音。「都下去吧。」
寶月屏住呼吸。
陪侍的幾個丫頭和葉嬤嬤隨即退下,一時間房中更加安靜,只聽到他們二人的呼吸和火花跳躍的噼啪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