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這些夾道歡迎的百姓究竟是發自真心還是唱一齣好戲,康熙不在乎,他們也不會在乎。
寶月瞧著四爺大年初二就開始繼續辦差,辦的那叫一個轟轟烈烈,日日早出晚歸,到了四月也沒歇口氣,就知道圓明園的事自然是泡湯了。
不過眼看著聖駕即將迴鑾,戶部的帳冊也基本理清,各地的虧空一目了然,細細盤算下來,虧空總計竟有800萬餘兩。其中光是江寧織造曹家便獨占200萬餘兩。
如今的江寧織造曹寅是康熙幼時的伴讀,他兼做兩淮鹽漕監察,內兄李煦現任蘇州織造,他們二人的母親還做過康熙的奶嬤嬤。
他們一家把持著江南為京城供應絲織及各項御用物品的生意,和內務府多有勾結。據他所知,從前同太子也有些瓜葛。
曹家恩眷之濃,的確令朝野側目,算上這次,已是他們第五回接駕南巡了。
寶月也是江南出身,四爺問她這個她倒是很能答得上來,「他們是皇商麼,但也不止如此,他們應當是有做販鹽販銅的生意。」
這些私下裡的事四爺雖不知曉,但也早料到了,如今這些皇商,哪有不做些違法生意的呢,曹家是萬歲的親信,更是給萬歲摟錢的奴才。
「若要說別的,那就是他舅舅是顧景星,他常與江南文人交好,其中不乏有些前朝遺民。「寶月細細回憶,想起從前她額娘給她提過一兩句。
顧景星是江南一帶極富盛名的前明文人,在文人間有極高的聲譽。
若要說曹家有什麼反清的思想,這樣的出身是不可能的,更不是他有多麼禮賢下士。大約是出自萬歲的授意,籠絡南邊的文人士子,控制反清勢力。
寶月又拿了一本曹寅的詩集給四爺看,四爺翻閱一番後指著其中一句詩冷笑道,「汗阿瑪待他們如此深恩,不感激涕零也就罷了,倒還敢哀怨不滿。」
寶月探頭去看,瞧見那一頁正是『棗梨歡罄頭將雪,身世悲深麥亦秋。』一句。
寶月倒是很能理解曹寅的心態,既是漢人,卻又是內務府包衣,雖是官員,卻又是奴才,若甘心從此在銅臭里打滾就罷了,這人偏偏又是個滿腹詩才的文人。
「我聽聞曹寅出門坐在轎子裡,從來是只低頭看書,就為了不要百姓向他行禮。這一番做派,我想倒並非矯飾。」
寶月想想《紅樓夢》一書,就覺得還是得給他們說說好話,她眼前這位抄家皇帝可是將來把曹家李家抄了個底兒掉。
四爺語氣稍緩,但到底還是不悅,合上那書嘀咕道,「一面傷春悲秋,一面還能摟錢虧空呢。」
寶月這下也沒話說了,只好乾乾一笑,「畢竟要接駕麼。」開銷也是挺大的。
曹寅這樣矛盾的心態自然不止四爺看了出來,只看萬歲回京後,八爺府里那多出來的六個江南侍女就知道,這一回南行,最善體察人心的八爺必然是收穫頗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