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月顫抖著伸出手去,他臉上泛著潮紅,唇色卻白的透明,她按上他的人中,感受到他鼻腔間吐出溫熱的氣息,她才如蒙大赦地跌坐在床邊,撐著身子起來,急急地喊劉院判過來。
寶月捱過了幾乎是她人生中最難捱的半個時辰,四爺那串碧璽珠子在她的手中不斷撥動,她在口中默念佛經,卻又怕自己不夠虔誠。
可四爺是很虔誠的,他分明不應該折在這裡,是因為她嗎?她不敢深想,只能麻木地念經,隔絕腦中的胡思亂想。
劉院判終於直起身子,長舒一口氣,他命身邊的徒弟們收針,自己到四爺面前翻開他緊閉的眼皮查看他的情況。
寶月握住桌邊,借力起身,指甲幾乎要陷進木頭裡,她起身想去看,神色卻分明帶著逃避。
好在劉院判擦了擦汗,神色輕鬆下來,一改方才的凝重神色,向寶月回稟,「只要這燒一退,四爺便要漸漸好起來了,如今天氣漸涼,四爺大病一場,風邪入體,中氣不足,許會怕冷,臣開一些性溫偏熱的藥方佐以調養,往後四爺還得多加注意,小心保養才是。」
寶月這一口氣乍然松下,全身上下凝固的血液都仿佛開始流動,她幾乎被沖的腦袋發昏,半響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來。
「我知道了,多謝大人,」她穩住聲音,卻不由從喉中露出一絲喜極而泣的嗚咽,「不知四爺這燒多久才能退下?」
「四爺平日身體強健,這些日子精神尚可,應當不會太久,只是要辛苦伺候的人時時注意體溫,用濕帕子降降溫度,也許就退的快了。」劉院判朝寶月一禮,起身準備告退。
寶月還他一禮,親自送他到門口,又命人打溫水來,她坐在床頭,散開四爺的衣裳,將他攬在膝上,為他擦拭著額頭和脖頸降溫。
殘月漸漸西沉,燭火搖動地過了半夜,寶月卻依舊神志清明,她將那串碧璽手串放在他枕邊,指尖在他的眉目間緩緩描過,方才強忍住的淚水終於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眉間。
她這半夜反覆地將帕子浸濕,指尖都泛起白色,皮膚隱隱地開始發皺,待到四爺額間的溫度漸漸降下,也不再出汗,寶月便知道他應當是燒退了。
她從四爺昏睡過去後一直繃緊的精神才終於放鬆下來,久違的困意湧上心頭,來不及親眼見到四爺醒來,她便靠在床柱上沉沉睡去。
第69章
寶月從沉夢中悠悠醒轉的時候,外頭已是天光大亮了,她動了動僵硬的脖子,目光迷散地落在熟悉的床帳上,才發現自己歇在四爺的床上。
那他人呢?她驟然清醒過來,慌張又期盼地朝外張望,果然見他披著厚厚的大麾靠在一旁的美人榻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手中的書卷。
那串碧璽手串重新回到他的手腕間,流蘇垂墜,在他指尖輕輕吻過書頁。四爺回頭朝寶月看來,他的目光悠悠蕩蕩地在她眉眼間輕輕掃過,一時春冰消盡,湖漾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