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腦袋埋在她的頸窩中,呼出來的溫熱氣息熏出一片胭脂色。寶月摸了摸他的臉頰,並未發燙,醉的應當不深,這才放心地等著蘇培盛送醒酒湯來。她的目光隨意地從桌上撇過,便見上頭寫著兩句詩,其中一句正是從前她與昭昭說過的。
「你說我『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是不是?」他發出悶悶的笑聲,難掩得意,「昭昭都告訴我了,但若是對你,也許這一句更合適。」
她盯著剩下的那句,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樣的滋味,只覺得一池水在不停地翻覆,攪得她心潮起伏不已。
——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我一直以為你很討厭我,但其實也不是的,是不是?」他抬起頭,眼中居然有一層玻璃一樣的,不知是因為醉意還是旁的什麼生出來的水光,「可今日是我壽辰,我不願聽他們說的那些心口不一的話,可只要是你,假話也無妨,寶月,哄一哄我罷。」
室內沉默了很久,久到他眼中漸漸浮現出失望,那一層薄薄的玻璃都要碎掉的時候,寶月的手指才輕輕點上他皺起的眉心。
「我一開始,覺得你是個好人,雍王爺的事跡,便是在深宮裡也聽聞過。」所以她也知道太后不喜歡他,知道十四爺與他作對,知道和他親近的十三爺被先帝圈禁。
「後來覺得你既莫名其妙,又可恨,為什麼要為了一時的歡愉把我陷到這樣的境地里,」她笑了笑,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釋然,「其實我到現在也不明白,但就這樣罷。」
這是一筆糊塗帳,一團扯不清的亂麻,就這樣糾纏下去罷。
皇帝直直地看著她,抑制住自己想把她揉在懷裡的衝動,這不是他祈求的虛假的愛語,但卻更動聽百倍。他以為她要很久很久才肯回頭看他,來遲了這樣久,又有什麼辦法?
「萬歲快歇息罷。」她端過蘇培盛送上來那一碗醒酒茶,遞到他眼前。
一口飲畢後,她正要把空碗放到外頭桌子上去,就被扯住了衣裳。他動了動唇角,欲言又止,寶月回頭,眼中泛起一點柔光,「明日我也會在你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