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考慮不周了。」陸久安想了想,說:「籠子不需要那麼多,數量足夠就不收了,防洪沙袋用量大,除了編制草袋之外收點布袋,這兩年縣城裡很多布商一定囤積了不少布料,如果價格便宜可以多收一點。另外,明天修理河道的主事出發時把前一天收到的籠子草袋帶上,平均發下去,也作為當天的工作內容。順便把徵收籠子和袋子的消息在隊伍里宣傳一下,有些地方偏遠,信息一時半會傳達不到。」
陸久安有條不紊的把事情一一安排下去,眾人靜靜聽著,時不時附和一聲,不知不覺中已經把他的話當成了嚴辭峻令。
「防洪防汛的工作頗為繁瑣勞累,今天是第一天,各位都辛苦了,我讓人準備了一些簡單飯菜,就當是先犒勞各位。接下來還要繁忙一段時間,望日後能互相共勉。」不談正事的話,陸久安又恢復了他一派春風和氣的模樣。
眾人稱著不敢,在縣令大人極力遊說之下,半推半就地在後院入座。
夜間涼風習習,明月高照,外面寂靜一片,府衙里燈火通明。
陸久安高居首位,主簿書吏們依次而坐,客座間有說有笑,不管白天的事多勞累,現在也都放下心中的埋怨,你來我往。很快席間推杯換盞,籌光交錯。
就坐的人酒足飯飽,拍著胸脯保證在其位,謀其職,一定勤勤懇懇,兢兢業業。陸久安總策劃坐久了,安撫手下的招式輕車駕熟,一番恩威並施,眾人心滿意足地相互攙扶著走回家。
筵席被人撤下去,後院很快安靜下來。如水的月光里,夜空像一緞溫柔的帛錦,繁星閃爍。陸久安背著手靜靜站在後院,他抬著頭,也不知道是在仰望遠處那一枝桂花樹,還是在感受夏風輕紗般的吹拂。
陸起湊近了,聞到他身上薄薄的酒氣,那酒氣若有若無,鑽進陸起鼻子裡,並不醉人,反而讓他分外安心。
陸久安的身量很高,長身玉立,讓他想起書中看到的一句話,岩岩如孤松之獨立,巍峨若玉山之將崩。他的大人站在夜色下,閉著眼睛,仿佛要乘風歸去。
他有點擔心陸久安受涼,捧著手中的薄衫不知所措,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選擇緘口不言與陸久安站在一起。
沉靜的夜色里,陸久安的聲音響起:「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陸起,我想家了。」
隨著這聲嘆息,一股濃重的悲傷自他身上蔓延開來,那悲傷火焰般濃烈,帶著乾澀和焦躁。
「大人,給家裡去一封信吧。」
「有些思念,是沒辦法用書信到達的。」
「陸起不明白。」
陸久安沒有辦法向他解釋,時空的鴻溝永遠橫在他和這個時代的人之間,他的思想可以融入,他的記憶卻沒辦法忘記。他問陸起:「你會偶爾想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