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是,當阿多把牽引繩交到老太太手裡時,警犬溫順地在王卓娘腳邊趴下來,沉甸甸的大腦袋擱在老太太的膝蓋上,一雙烏黑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陸久安心臟忽地一滯。
都說動物有靈,莫莫這是感受到了眼前這位老人與王卓那血濃於水的關係了吧。
一直沒有什麼哀痛表情的老婦人,此刻如同洪水潰堤一般,渾濁的瞳仁看著陸久安,眼裡仿佛還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她終於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顫抖著雙手緊緊抱住警犬毛茸茸的腦袋,埋在莫莫那冗長的頸毛中,嚎啕大哭。
……
夜裡,做完了心裡疏導的謝獻到吾鄉居面見陸久安,走至門前時,只見陸久安捧著一件深藍色冠服愣愣發呆。
被敲門聲驚醒,陸久安盛滿萬千愁絲的神情很自然地斂盡,勾起嘴角,眨眼間又變回了那個意氣風發的縣令。
陸久安坦然地在謝獻面前抖開衣服:「怎麼樣,這是我及冠時,我娘親親手為我縫製的。」
謝獻很明銳地察覺到陸久安的情緒,他故作輕鬆的態度不過是為了欲蓋彌彰,謝獻並沒有點破,只是順著陸久安的話誇讚服飾的精美。
陸久安心滿意足,他把冠服仔細收好,問起今日的治療結果。
「朝夕相處的同伴突然離世,悲傷在所難免。但是衙差們之所以難以釋懷,是因為參與救援的王卓本可以活命,他在救人途中被落水者纏住了手腳,伸展不開,最終力竭而亡。」
不光衙差無法接受,聽了原因的陸久安也怒火中燒,當即就想把那罪魁禍首從大牢里提出來,還好理智尚存,只不過在夜深人靜之時,依然忍不住揪著布衾咬牙怒道:「好得很……」
韓致無可奈何,使了一些手段,好不容易才讓人睡著。
這怒火持續到翌日,陸久安飽含情緒寫了一份詳致的文書,末了來來回回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叫人遞到江州府去。然後著人把張伯遠提到縣衙公堂。
被關押的兩日,張伯遠想像中的濫用刑拘屈打成招並沒有發生,陸久安反倒謹遵大夫醫囑,治療風寒的湯藥次次不落地在飯後為之備上,以至於張伯遠出現在眾人面前時紅光滿面,比之當日落水救上來的精神面貌還要好,完全不似牢里走了一遭的人。
這讓張伯遠產生了一種錯覺,陸久安難道從哪裡確認了他的身份,不敢明著告罪,只能另闢蹊徑以這種方式亡羊補牢。
他不動聲色地抬頭看去,陸久安身著淺綠色補服鸂鶒補服,頭戴官帽,面容冷肅往高堂一坐,整個人由內而外透出一股不怒而威之感。
陸久安把驚堂木往桌上一拍,沉聲喝道:「堂下犯人,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張伯遠便知道,那確實只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