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亮的號子聲穿透雲霄,隨著岸邊百姓的歡呼,「水蛇」慢慢駛離岸邊,很快就在水流和風力的作用下,如一片巨大而沉重的樹葉越飄越遠。
韓致依然站在船頭,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視野中,這才回到船艙內坐下,閉目養神。
韓致走了。
陸久安一瞬間諸多思緒紛至沓來,但他也明白,只要韓致還是將軍,這樣的離別還會發生無數次。
他站在原地靜默了好一會兒,招呼役吏回縣衙。
從碼頭到城鎮的主幹道已經全部鋪成了水泥路,道路兩旁疏影橫斜,小溪清澈見底,幾個婦人抱著木盆蹲在岸邊,一邊清洗衣物一邊談天說地,不時響起陣陣嬉笑聲。
十月的深秋天氣漸涼,溪水濺過來灑在脖子上時,陸久安被凍得一個哆嗦,他抬頭看了看天,忍不住握緊韁繩。
離縣衙還有一條街的距離,無意間,陸久安看到路面足跡凌亂,被無數人踩踏出來的圖案之上夾雜著一些斑駁的水印,他剛才還沉浸在離愁別緒中的腦子,立馬意識到附近出了事。
果不其然,等快馬加鞭轉過街角,嘈雜的聲音烈火一樣綿延而來,大堆百姓簇擁在一塊兒,手中拎著各式各樣的農具,聲勢甚是浩大。
人群中間,幾個救援隊的人正抬著一個擔架健步如飛。陸久安走近了,發現那擔架之上躺著的還是個熟人。
趙老三渾身上下濕漉漉的,臉上蠟白無光,雙眼緊閉,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狀況。
陸久安嚇了一跳,利落地翻身下馬,扯過就近的一個衙差劈頭蓋臉地就問:「趙老三出了什麼事?」
衙差甩了下手,一灘泥漿脫落在地,這人和趙老三一樣,身上也是濕的,幾綹頭髮從額頭旁邊雜亂無章地垂下來,混著黑乎乎的污水,顯得很是狼狽。
衙差後退一步,生怕把泥帶到陸久安衣服上。
「趙老三做日常巡邏,結果走到半途不知道什麼原因,一頭栽進了旁邊的水溝里,得虧被人發現。」
原來不是他想的官民衝突。
陸久安鬆了口氣,隨即又提起一顆心來。
醫館近在咫尺,救援隊訓練有素地把趙老三抬進去,其餘百姓本來沒什麼事,這會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倒感覺有些手忙腳亂。
秦技之側頭就看到抬進來一個人,又這麼大陣仗,當即放下手中的藥材,藥童默契地遞來藥箱,點上油燈。
觀氣色,聽聲息,摸脈象……秦技之有條不紊進行手裡的動作,陸久安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出,靜靜看著他為趙老三把脈施針。
須臾,趙老三變成了一顆巨大的仙人掌,渾身上下長滿了刺,然而效果也是立竿見影,一整套下來,趙老三悠悠轉醒,只不過臉上仍有菜色。
圍觀的百姓早已各自散去,這會兒趙老三正撐著身子半躺在床上,有力無力地端著碗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