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學政在信里提到,不日他便要啟程回晉南,可以在京城幫他物色人物。
可是晉南這麼遠,一來一去要耽擱多長時間?恐怕他人還沒尋到,陸久安也已經不在應平了。
「找個嗜書如命,心向井隅的人就這麼難嗎?」陸久安捏著薄薄的信紙不甘心。
他原本以為這件事就只能這般遺憾收場了,然而當日下午,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就主動出現在了他眼前。
來人白髮垂髫長須弓背,身著一襲寬博瀾衫,行走間兩袖帶風,自帶一股文人風骨。他雙手托著一紙文書,幾步來到陸久安面前。
何止陸久安,就連慣常面無表情只有在見到陸久安才吝嗇變臉的韓將軍,都一臉難掩驚色地從圓凳上豁然站起。
「楊老伯?」陸久安失聲確認。
眼前這個老人,雖然還是那副熟悉的面孔,但是此刻的他,不管是眼神,還是周身氣度,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再也不是原來那個每日只知五穀三餐的鄉野村夫,而是一位風訓有度或許還學識淵博的老叟。
陸久安心裡有諸多問題想問,例如:他到底是誰?
似乎他表現得太過強烈,不等他開口,楊老漢主就動拱手向他行了一禮:「老夫楊從霍,乃太和十一年金榜題名的二甲進士,這是朝廷頒發的文書,特來向大人謀取館長之位。」
太和是前朝皇帝的年號,也就是說,楊老伯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經有了功名,卻一直在這應平過著節衣縮食的生活。而且要不是他機緣巧合當了這兒的縣令,或許楊老伯已經駕鶴西去也說不一定。
陸久安不知為何突然想起短暫夜宿的那個農院,更多的被忽略的記憶幻燈片似的從他腦袋裡一一掠過。
「這楊家家宅當初也不知是誰選在此處建造的,一派歸園田居之像」。
原來那時候並不是他的錯覺,楊家家宅是楊從霍所建,為得便是遠離喧囂,過上和陶淵明一樣閒雲野鶴的生活。
陸久安又想到在縣衙里幾次三番撞見他捧著書卷陪楊苗苗,當時下意識便認為是小孩兒在教爺爺識字,卻原來是楊從霍一直在傳經授文。
怪不得當初孟亦台教楊苗苗時,說他進步神速,恐怕不是他悟性高,而是從小便接觸了聖賢書吧。
「哈哈哈。」陸久安再也忍不住搖頭低笑出聲,為這喜劇走向一般的發展。他觀韓致這番神態,想來楊耕青也一直被蒙到鼓裡的。
楊老漢瞞得可真緊啊。
陸久安也不去深究是什麼緣由讓楊老漢,不,是楊進士做出了這樣令世人費解的決定,這不正是他需要的人選嗎
只是他還有一事不明:「養老伯怎知我在找館長,我鮮少在府中提起。」
楊從霍解釋:「當日陸縣令去信學政大人,陸起出門時與我相撞,紙頁不甚掉落在地,老夫俯身撿信看到內容。無心之舉,還請大人莫狀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