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自知身份卑賤,也不敢大膽地湊上前,深怕弄髒了兩位主子的衣角,屈膝跪坐在地毯上。
陸文瑾問那個機靈的小孩:「 你叫什麼名字?」
「仆名山水。」
陸文瑾點點頭:「倒是好名字,繼續叫著也無妨。」又轉頭問另一個,「你呢?」
小孩咬著下唇沉默片刻:「沒有名字。」
陸文瑾不意聽到這個回答,愣了一下,接著溫和地笑起來:「怎麼會沒有名字呢?」
小孩仰起頭顱,眼裡似委屈,似不甘:「我原先的名字是爹娘取的,既然他們把我發賣了,那名字也作不得數了。」
陸久安突然湊近了,小孩猛地往後一縮。
他看了看像仙童一般的小公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知多久沒洗過的,酸臭難聞的衣衫,也不知是自慚形穢還是怎麼的,撇過頭,細若蚊聲道:「小公子……」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陸久安認真說道,「浮生漲落道無常,往事隨風作雲消,夢驚乍醒夜已去,起身憑欄向東陽。以後你就跟著我姓,叫陸起。」
陸久安說話拾文撿詩的,小孩大半都沒聽明白,但是「陸起」兩個字被他放在舌尖反覆研磨細細品嘗,顯然十分喜歡。
回到府上,陸文瑾吩咐兩人先去把自身收拾乾淨,陸久安找了一件五周歲穿過的衣服給陸起,讓他先對付著穿。
陸起換好衣服出來,陸久安突然發現了什麼,輕「咦」一聲,伸出手去在他耳朵後面摸了摸:「你這裡有三顆痣,正好連成一條直線,還怪有意思的。」
晚上吃飯時候,陸久安在席間向大人講了白天的事:「今日我同大哥去集市,一人買了一個書童。」
老太太笑道:「什麼書童還得親自去挑,帶過來讓祖母瞧一瞧。」
陸久安放下碗筷,飛也似的跑出去,把候在廳屋外頭的陸起和山水扯進來。
兩人按著陸久安之前教的,手腳侷促地對場中每個人行了一遍禮。
老太太沒怎麼細看:「咱們久安以後要考取功名,是需要曉禮數知分寸的下人。」
「說到考功名。」陸文瑾接道,「今天久安還即興賦了首詩。」接著把陸久安白天作的那首詩一字不錯念給大家聽。
陸久安雙耳通紅:「不過信口謅的,大哥怎麼帶頭取笑我。」
陸時宴把他拉到懷裡,滿臉驕傲:「我兒年幼既能成詩,學早天人,我們做長輩的高興好來不及,豈會取笑你。」
老太太道:「就是這個書童瘦骨嶙峋的,看著恁可憐了。即成了久安書童,就得好生養養,免得以後抻個紙磨個墨都沒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