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贏垂著頭,手被聶紫然牽著,安靜地坐著。半晌,直到聶紫然擔心他,低頭去看他的神色,他才緩緩抬頭,紅著眼,嗓音沙啞。
「對不起。」
聶紫然當即鼻子一酸,一把將趙長贏的腦袋摟進懷裡,心肝兒寶貝兒的一通喊,親了親趙長贏的額頭,哄道,「傻孩子,娘知道你心善,喬家和黃家向來不是東西,是不是他們欺負你?」
趙長贏吸了吸鼻子,沒有說話。
聶紫然便也沒再多問,只撫摸著趙長贏的頭髮,溫聲安慰他。
「長贏,能力越大者,責任越重。你師父說的沒錯,不論是習武還是學醫,都是為了向善,手中有劍,那是懲惡揚善,除天下不平事。手中有針,那是除疾祛病,助天下苦命人。」聶紫然道,「你的劍,萬萬不能揮向普通人,明白麼?」
趙長贏點點頭。
「贏兒,你臉上的傷晚間最好再用……」聶紫然從馬車上下來,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見大兒子匆匆小跑過來。
「娘,莊裡送來了一個病人,情況有些複雜。」趙潛之皺著眉頭,聶紫然看了他一眼,道,「行,我現在過去。」
說著回頭叮囑趙長贏道,「晚上早點歇息,這兩日安分點,好好養傷。」
「我明白。」趙長贏乖巧應道。
趙軒和聶紫然都去了病人那裡,趙長贏一個人慢吞吞往回走。此時天色已晚,天際圓月如銀盆,將澄澈如湖水的月光盡數潑灑在莊裡的樹木、石階上,似是覆了一層銀白的軟煙羅。
風中搖曳著花香,隱隱送來蛙聲蟲鳴,趙長贏深吸了一口氣,想起蹴鞠場上的情景,一時不免又生出些憤懣。
拐過迴廊便是趙長贏的小院,他嘆了口氣,推開院門,竟看見自己屋內亮著燭火,頓時一愣。
誰在裡面?趙長贏還未猜出來,便見對著院門的窗戶被人推開,窗前斜飛出一枝廣玉蘭,容與探出腦袋,從趙長贏這裡看去,像是他在鬢角別上了一朵瑩白的廣玉蘭,在淡淡的月色下,美得跟天仙兒似的。
「長贏!」天仙兒開口,朝他揮了揮手,「怎麼才回來?」
趙長贏回過神,忙不迭應了兩聲,拔腿魂不守舍地往房裡跑,路上還被石階給絆了一下,險些摔在地上。
容與中午回來便沒再見過他,只道是他被師父叫去了,沒成想竟見他臉上一塊青一塊紫,上半身只披了件薄如蟬翼的襯衣,露出成片白色的繃帶。
「怎麼了?」容與眉頭緊皺,聲音都有些發顫,「怎麼弄成這樣?誰欺負你了?」
趙長贏頓時覺得身上哪哪都疼,胳膊也沒力氣了,腿也走不動道了,委委屈屈地往容與面前一蹲,眼眶霎時便紅了,「容與……」
容與手指涼涼的,划過趙長贏還泛著青的嘴角,指腹輕輕摩挲著,柔聲問道,「怎麼了?」
趙長贏於是將蹴鞠場上黃正卿如何如何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末了道,「師父和娘說得對,我……是我魯莽了。」
容與安靜地注視著他的眼睛,趙長贏微微仰起頭看他,室內飄著若有似無的夏日花香,朦朦朧朧的。